王守仁登高望远,惨烈战况尽收眼底,神色凝重。眼见双方战船抵近交融,当即舞动手中令旗。战鼓随即声变,节奏由雄壮变为轻快。
义军船只拙劣,却有一大优势,小而灵活。听得战鼓指令,穿梭于众敌舰之间,避敌锋芒。
朱宸濠徒有无敌战舰,却无善使能将,无法发挥其真正神效。面对如游鱼般的义军战船,不敢肆意撞压,生怕殃及近旁己方战舰。只以弓箭、火铳、长矛等器械,仗着居高临下之利,痛下杀手。
江湖群豪所负技能终得施展,手持坚盾,脚踏船身,掠上敌舰甲板,与之混战一处。义军压力骤减,纷纷伺机登船,叛军战舰之利受到极大遏制。
夕阳如血,天水一色。呜咽长风扫荡湖面,如泣如诉,湖中残兵浮尸随波起伏、无依无靠。
二度交锋落幕,双方难言胜负,苦战一日,极其惨烈,伤亡均以万计。
朱宸濠移师樵舍,召集麾下将官,共商对策。“敌军所谓战船,在本王的无敌战舰面前不过一堆破木头罢了。却仗船身轻小之利,投机取巧,对我无敌战舰造成不小困扰。对此,诸位可有应对良策?”一时议论纷纷,却无人献策,朱宸濠怫然不悦。
刘养正趁机建言道:“王爷,臣下倒有一计,不知是否可行?”朱宸濠按下怒气,道:“你且说来听听。”刘养正眼珠滴溜一转,侃侃而道:“敌军仰仗船小之利,肆意穿插于我军无敌战舰之间,确实可恶。若我军各战舰之间于水面之上数尺之处用以铁索连之,可绝此患。他王守仁的破船除非会飞天遁水,不然决计入不得我无敌船阵之中。”
朱宸濠阴沉的脸上逐渐浮现笑意,缓缓点头道:“刘卿所言甚合本王之意!”得他首肯,在场众人无不连声赞叹。唯李士实面挤笑容,看着刘养正满面春风,暗自嫉妒道:“真晦气,被他抢了功劳!”
兵卒入内奏报:“启禀王爷,闵、吴二位将军各率所部兵马共计一万六千八百人已达大营外!”
连得妙计、喜讯,朱宸濠开怀大笑,朗声道:“传本王令,大摆宴席,犒赏三军!”
朱宸濠不时亲身巡视战舰,数百工匠日以继夜,以铁索连舟,效率极高,很是满意,心下寻思道:“铁索连舟之阵一成,王守仁唯一优势被遏,那堆木头再难揭起风浪。陆战之中,仅以原先兵马便压得王守仁难以喘息,现今闵、吴二部归来,陆战是决然无虞了,只需谨慎防范敌方偷袭,大胜可期。”
此后三日,只见义军整兵修养,再无任何袭扰。朱宸濠只道己方戒备森严,对方无从下手,心中得意,不以为意。
七月二十八日,天色初明,鄱阳湖上薄雾袅袅,凉风习习。
王守仁独乘扁舟至湖心,神色古井不波,遥视叛军营地,沉气扬声:“赣南巡抚王守仁邀见宁王朱宸濠!”回响悠悠,遥传八方。
不消片刻,轻舟缓缓驶来。朱宸濠金冠玉面、负手而立,好不从容泰然、春风得意。杨断北立身舟尾,不见如何摇船撸桨,轻舟径自平稳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