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正阳眼神闪烁,一时间也拿不定主意,看着那些不知名药草,问道:“你是大夫吗?”李时珍挠了挠头,讪笑道:“算是吧。”萧正阳眸子一亮,赶忙拨开草堆,急切问道:“那你能救救恒叔吗?”
李时珍这一惊着实不小,只见地上所躺之人面色惨白无血,气息微若游丝,已然是命悬一线之状。再不敢有丝毫迟疑,迅速拨尽覆身枯草,进行详尽诊断。
薛恒伤势极重,内外交加,且失血过多,若非内功深、底子好,决然熬不过漫漫一夜。
李时珍越查越是心惊,连双手都开始发颤,神色凝重,喃喃自语着:“若以药石,不待药力发挥,怕是就已……这般严重的伤势,以我之能可说是连一成的把握都没有,要不用……唉——此法我也尚未能熟练运用,稍有差池,可是关乎性命的大事……要不还是试一试,实在不行,也怪不得……呸呸呸!立志成为医者之人岂能有这等想法?事情既然被我碰上,绝无知难而退的道理,更不可袖手旁观,无论如何我也该做到问心无愧!”
萧正阳一直默默地蹲在一旁,稚气满满的脸上饱含肃穆之情。目光徘徊于薛恒和李时珍之间,见李时珍不时碎声念叨,听得也不分明。多次想要开口询问,又怕打扰了人家,一时间关切、期盼又茫然。
李时珍踌躇半晌,终于下定决心,小心扶起薛恒,放到己身背上,快步向前行去。萧正阳不明所以,心系薛恒安危,随手拾起散落在地的各种物事,急急跟上。
行不多时,见到一间小木屋,这是李时珍入山采药的栖身之地。屋内陈设很是简单,除了一床一桌,便是些简易粗糙的锅碗瓢盆和几本医术。
李时珍一边将薛恒放到木床上,一边说道:“你快去找几根结实的树枝来!”萧正阳看着对方焦急凝重的神色,不敢怠慢,毫不迟疑的急奔出屋,不消多时,便拖回了八九根树枝,问道:“够了吗?”
李时珍用柴刀娴熟的一顿削劈,再解开薛恒衣衫,用树枝将其身支起。从怀中掏出一个小布包,展摊一旁,四排银针整列其内。洗尽双手,烘烤银针,连做三次山呼吸,平复心绪,终于将第一枚银针小心翼翼地扎入薛恒头顶百会穴。
头为诸阳之会,百脉之宗,其正中百会为穴属阳,又于阳中寓阴,通达阴阳脉络,连贯周身经穴。百脉之会,贯达全身,各经脉气会聚之地,为人体重中之穴。于此穴入手,稍有不慎,即有生死之危。
银针入穴,许久未见异状,李时珍心弦稍宽。随即又相继在后顶、印堂、风池、天柱、太阳、下关、客主、阳白、大迎诸穴扎入银针。
李时珍在肩头蹭了蹭汗,缓了几口气,接着再往薛恒胸背上的天突、膻中、气舍、俞府、或中、期门、日月、天枢、气穴、气海、关元、中极、大椎、治喘、陶道、肩井、天宗、至阳、命门、脊中、风门、肺俞、心俞、膈俞、肝俞、胆俞、脾俞、胃俞、肾俞、肩外俞、厥阴俞、三焦俞等诸多穴位上施针。
直到最后一枚银针入体,李时珍浑身一阵乏力,扶桌支身,大口喘气。萧正阳谨慎地避让着树枝,绕着薛恒转了两圈,看不出个所以然来。又见李时珍气喘吁吁、大汗淋漓地瘫倒在桌上,赶忙上前递水擦汗,带着歉疚和感激问道:“李哥哥你怎么样了?”
李时珍摆手道:“我没事,稍微休息一下就好。不过这位大哥有没有事我暂且还不好说,只有熬过接下来的十二个时辰,才有活命的希望。”
萧正阳方才落定的心又被重新揪起,怔怔望着架在树枝上的薛恒,茫然无措。
李时珍拿了些干粮给萧正阳,宽慰几句,便到屋外生火煮药。萧正阳将近昼夜颗粒未进,腹中早已空空如也,却无甚胃口,随意吃了两口,再难下咽。
在越枯燥越焦虑的等待中,终于熬过了十二个时辰。期间,萧正阳多次昏昏欲睡,又强提精神;李时珍撤去了银针,又给薛恒喂食了两次汤药,对皮外疮口也做了妥善的处理。
萧正阳见李时珍又一次号脉完毕,较之先前神色略有缓和,小心问道:“李哥哥,恒叔他怎么样啦?”
“有所好转,算是渡过了最危险的时刻,不过还没有完全脱离危险。你小小年纪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可不能这般不分昼夜的苦熬着,快去睡一会儿吧,这里有李哥哥守着呢,放心去睡吧!”
萧正阳轻轻摇头,不见薛恒醒来,他不敢有丝毫松懈。李时珍见他小小年岁,不仅有着成年人尚且不及的毅力,更为难得的是对他人真挚的关爱之情,为之赞许有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