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勒坦素有大志,打小便整天嚷着将来要成为草原上的大英雄,像他祖父达延汗巴图孟克那样的大英雄;长至少年,见的懂的更多了,思考的也更深更远了,嘴上不再嚷嚷,暗暗发下宏愿,立志要重塑黄金家族巅峰荣耀;而后心气不坠,奋发不懈。
在阿勒坦之前,土默特部的最高首领是他的兄长麦力艮,同时还是右翼三万户的济农。彼时阿勒坦便凭借自身高人一筹的才智气魄,在声望上隐隐盖过了兄长。
麦力艮壮年早逝,阿勒坦顺理成章地成为了土默特部名正言顺的最高首领。
他的才干得到了更大的发挥空间,威望随着本部族日隆,对其他五大部族的影响力随着他的威望渐增。
黄岗梁一役,做为主要的参与双方,中原武林和无为教都是受害者,而鞑靼六部或者更准确地说阿勒坦是最大的获益者。
救命之恩,是一份大无可大的恩情;实力折损严重,则方便他人掌控;底子依然还在,即尚有利用价值;辅以旁的笼络手段。
综上四点,阿勒坦顺利将无为教收为己用。
土默特部本就是鞑靼六大部族中实力最强的,有了无为教的加入,如虎添翼,更上一层楼,俨然一副新一代霸主崛起的雄姿。
然而,俨然终究只是俨然。
悠悠千百年,于中原百姓而言,不管是位于正北方的大漠高原,还是位于东北方的松辽平原,都无甚分别。相应的,生活在这两片土地上的人们以及由他们建立的各种政权,皆无分别。
东胡联盟,灭亡东胡联盟的匈奴,从东胡联盟分化出去的乌桓和鲜卑,曾为匈奴一部分的羯人,从残余鲜卑演化来的吐谷浑和柔然,击败柔然的突厥,残余柔然化为契丹,联合汉人灭亡突厥的回鹘,把部分契丹同化的女真……时至大明,大元变北元,后分瓦剌和鞑靼,各种游牧政权、势力,伴随着历史的车轮,暗合着兴亡的定律,轮番登上历史这座宏大的舞台。不管登台的是谁,在中原百姓眼中,并无质的分别。
每当缺乏正统游牧政权之时,广袤无垠的大地上,大小部族林立,各自割据一方。有互为联盟的,却也并非全然是互帮互助、相亲相爱、和睦共处、同舟共济,依然时有摩擦;也有敌对鲜明的,摩擦自然也就更频更凶了。
没事,找事造事。
有事,小事化大事。
都有份的利益,只需坐下来好好谈谈,谈妥了都能从中获益。可有人就是想独吞,那便没的谈了,只剩下打,打来打去,原本该得的好处半点没得到,还落得个两败俱伤。倒也不全是动手不动口,还是有人愿意坐下来谈的,也有谈好的。有谈好的自然也有没谈好的,常常是谈着谈着就起了争执,争着争着就当场崩了,互放狠话、不欢而散还是轻的,当场拳脚相向也不少见,大规模械斗,简称战争,亦不稀奇。没酿成大冲突的,等回头气消了,坐下来再谈,可有些东西是不等人的,比如说放牧的草场,它是有季节性的,耽搁一天都是巨大的浪费。都有份的分摊不清,没份的则挖空心思去抢,结果不是一场谁也不落好的乱斗,就是一方用不小的代价把另一方消灭。总而言之,各部族间的争斗把民族特性和人性的阴暗面都淋漓尽致地展现出来了。
内耗猛于虎。
内耗愈盛,生计愈艰。
生计愈艰,力量愈弱。
力量愈弱,必遭欺辱。
中原之一统,始于秦;塞外之一统,始于元。铁木真之所以成功,是把大漠高原上所有不同族源的游牧部落给统一了。不再各自为政,有了统一有效的政令,为后来蒙元铁蹄席卷亚欧奠定了扎实的基础。
各自为战,难成气候;欲成大事,先凝其力。
是为人心。
以德可服人,以理可晓人,以义可聚人,以情可动人,以威可慑人,以力可降人,以利可诱人。
服、晓、聚、动、慑、降、诱为结果,德、理、义、情、威、力、利是手段。
手段行之有效,所谋结果指日可期。
但行之有效的手段从来都不是流于表面的,不在于手段本身,而在于手段之所以能成为手段的内因。
何以竖德?
何以觉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