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伯温道:“我们不拿血毒人做文章,鞑子也会对血毒人做文章。这篇文章被我们先拿来做了,结果虽不理想,却未必是最坏的结果。倘若换成鞑子来做这篇文章,结果或许比现在更糟糕。”
高忠面上不动声色,心下不以为然,却听毛伯温续道:“代价很大,好在并非全无收获。”饶有兴致问道:“咱家驽钝,不知毛大人指的收获是?”
毛伯温道:“子重,你来说说。”
曾铣道:“一箭之地,说短不短,说长也不长。”
……
不管身在何处,细心聪明的人总是不缺的。
血毒人对明军极尽凶残,却始终不越过那排羽箭,行止中明显带着忌惮,好似羽箭的那边就是雷池。有人注意到了这个蹊跷,不约而同去查看羽箭,想要找出其中端倪。
羽箭距离鞑靼军阵正好一箭之地,明军刚一靠近,便有一片箭雨泼来。
同是专射,也有强弱之分,膂力大者,自然射得更远。
鞑靼为了尽可能让阵前的空地余留的更多些,射出千箭选得都是百里挑一的神射手,膂力、技艺都高出一般人一筹,射出的一箭之地,基本上已是他们的极限,即是强弩之末,杀伤力大打折扣,甚至还有很大一部分人射不到这个距离。
常年在行伍中摸爬滚打的明军,这点眼力还是有的。
但有人还是不够细心,他们漏算了至关重要的一点,羽箭上挂没挂木瓶,对射程有着不小的影响。
有不够细心之人,自然便有够细心之人,还有运气不错之人。
有人倒在了那排羽箭前,有人带着羽箭有惊无险退到了射程之外。
羽箭绑木瓶,注意力自然而然就放到了木瓶上。
有人拿着木瓶,血毒人避之不及;有人拿着木瓶,血毒人攻势不减。
前者的木瓶里装了一粒黑色药丸,散发着难以言表的难闻怪味;后者的木瓶里空空如也。
前者只有一个,剩下的全是后者。
因由已然明了。
有了前车之鉴,明军加强了防范,代价还是很大。
平均二十枚木瓶中,只有一枚装了药丸;取得一枚装有药丸的木瓶,平均要付出百余条性命的代价。
赔上了五百条性命,总共才收集到了四枚。
木瓶收集的越多,对血毒人的压制就越大,同时也是在一点点蚕食鞑靼一箭之地的防线,道理很浅显,明白的明军不在少数;收集木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代价是巨大的,道理同样很浅显。
推动半数血毒人北行时,明军有近两万人,连番折损下来,仅剩半数。
不说全面摧毁鞑靼一箭之地的防线,仅是打开一个大豁口,少说还得赔上千条性命。
明军当中不乏热血之辈,愿意用命开路,只是谁也不知道,鞑靼还有没有调动血毒人的后手。
事先上峰再三交代,要稳扎稳打,顺风时不可冒进,逆风时稳住阵脚,保持僵持,等待中军帐后续应对。
几番试验,明军总结出了一套与仅有的四枚木瓶相结合的战法,以少敌多,不落下风。
……
鞑靼军阵指挥高台上,恩和森等人借助星光、火光和反光,一箭之地外的情形尽收眼底。
明军落荒而逃时,哈达建议出兵,被恩和森拒绝;明军阵脚渐稳时,哈达建议出兵,被恩和森拒绝;明军收集木瓶时,死伤惨重,哈达幸灾乐祸,盼着越惨越好;明军利用木瓶从容应对血毒人时,哈达建议出兵,被恩和森拒绝。
哈达不是小肚鸡肠之人,可自己的提议连番被否,面上多少有些挂不住,气愤地哼了一声。
理解战术思想和灵活运用战术,到底是两码事。
……
毛伯温收到了最新的前方战报,沉思片刻,做出示意。
曾铣会意,传令兵受命,鼓令再起。
明军如法炮制,将剩余半数血毒人向北逼进。
当提至全速时,恩和森点了点头。
高坐马背、肩扛双斧的把都儿早就等得不耐烦了,目光不断在前方战场和侧方号手间徘徊,见号手终于举起了号角,不待发出声响,他便大喝一声,催马弹射而出,一骑当先。
一支五百骑队紧随其后。
然后才响起极具穿透力的号角声。
五百精骑,张弓搭箭,弓弦震颤,飞矢呼啸,连射三轮,以乱明军阵脚。
把都儿紧握一双巨斧,抡圈直进,斧长加臂长超过一丈,好似两扇面及两余丈的大飞轮,飞旋于身周马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