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子七绕八绕后,神色逐渐不耐烦的老六李宝山被带到了洞口深处,蒙在眼上的破布也终于被摘了下来。
昏暗宽广的洞穴内。
几名身跨盒子炮的小头目,正大马金刀的跨坐在长桌之上吞云吐雾。
数道冷漠阴沉的目光齐齐投来,上下打量着眼前的陌生来客。
老六李宝山自小就是个祸害,与其说,他是在装土匪,倒不如说,这家伙就是在本色出演。
哪怕当了兵,行走坐卧间也总有种肆无忌惮的匪气。
再加上眉眼中带着一股难掩的油滑,油滑中还掺杂着些许书卷气,一种斯文败类的气质油然而生。
这让其中的一些土匪不由得点起了头,不管眼前这人值不值得相信,就凭这样貌,放出去“插千”绝对好使。
四周乌泱泱的围满了小声议论的崽子。
老六李宝山放眼望去,只见得这帮崽子脸色干瘪发黑,浑身上下尽是些破皮烂袄,背后挎着的长枪看上去也颇为老旧。
拥挤的人群中弥漫着一股难掩的酸腐,而随着时间流逝,这股经久不散的气味也愈发浓郁。
这帮家伙与其说是土匪,倒不如说,更像是拿着枪的乞丐。
老六李宝山皱着眉头,一脸嫌弃的伸手挥了挥身前刺鼻的味道。
见来人如此动作,自觉受到侮辱的一众土匪纷纷变了脸色,更有甚者大骂了起来,就在山洞里越发嘈杂之时。
老六李宝山反倒神情一肃,双拳合抱,顶立于头侧,气势雄壮的来了套拜山词:
“西北玄天一朵云,乌鸦落在了凤凰群,满屋都是英雄汉,谁是君来谁是臣!”
混乱的场面霎时间寂静了下来,几名土匪小头目也拿下了嘴里的烟袋锅,眼中流露出了些许郑重与怀念。
这样的拜山词,他们有多长时间没听到过了......
一名样貌颇为富态的土匪小头目缓缓站起身来,对着老六李宝山扬首喊道:
“报个蔓儿!”
“黄粱蔓!”
老六李宝山昂着脑袋,神情颇为骄傲的环视了一下四周。
“孟掌柜,可拜见过阿妈了?”
另一名样貌精明的小头目耍着手里的刺刀,将刀尖朝向了老六李宝山。
然而老六李宝山却是嗤笑了一声。
“房上青瓦掀一地,透风漏雨,青子进嘴,也不怕肉龙掉了?”
“这......”
土匪小头目们面面相觑。
他们这群小头目纠合在一起前,也不过是各个被剿灭山头的小喽啰。
大部分人就连入山挂柱的仪式都只配远远的看着,对于老六李宝山这话也仅仅是一知半解,一时间竟无人敢随意作答,生怕露了怯,平白叫人看低。
短暂的寂静后,周围的土匪崽子开始交头接耳询问着这句话是什么意思,然而却没人能说个明白。
“小兄弟莫急,别看这屋漏偏逢连夜雨,可青瓦倒也还齐全。”
这时,一名老者从老六李宝山的身后步履蹒跚的走了进来,四周的土匪崽子纷纷低下了头,长桌上的土匪头目也都跳了下来,抱拳施礼道:
“山爷!”
“您老居然是顶天梁,哈哈,倒是我有眼不识泰山。”
老六李宝山回首看去,当即露出了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
这不正是那山里的拾柴老汉和在洞外叫他趁夜走的人吗?
“带着弟兄们混口饭吃而已。”
山爷倒是颇为谦虚的摆了摆手,随即用貌似和蔼实则冰冷的目光紧紧的盯住了老六李宝山的双眼。
“晒哒,晒哒?”
“手捧灵芝香,身覆黄土面朝天!”
老六李宝山丝毫不慌,反倒是以一种高高在上的气势俯视起了眼前之人。
“哦?”
山爷露出了淡淡的笑意。
“孟掌柜,横在哪个山头啊?”
沿着牡丹江一带的土匪头目,甭管是剿了的还是没剿的,他几乎没有不认识的,而姓孟的并不多见,就是掰着手指头数,也都是些及时行乐的亡命徒,哪里会有后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