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菁睁开眼,发现她正躺在一顶暖轿子,上面盖着一张柔软的棉被。
她四下张望,发现正身处一峡谷中,眼前有一座凋敝的草庐,四处杂草丛生,呈现一派蓑败的景象。
看样子,此处荒废已多时。
段傲青站在她的身旁,神情悲戚,两眼定定地注视着前面破落的茅舍。
两个虎腰熊背的壮汉瑟瑟缩缩地躲在她们的身后。两人均不语,闪烁的眼神却不时地望向段傲青。
“这是哪里?”唐菁面色苍白,用虚弱的语气问。
“你醒了?现在感觉怎么样?”段傲青回过神,弯下腰,关切地问道。
“还是老样子。我们身处何方呢?”
“鬼谷,鬼谷神医柳凌梅隐居的地方。可是,他人已不在。我们白走一趟了。”段傲青哆嗦着说。
“段大哥,你已尽力了。我命不久矣。你就别为我奔波劳碌了。”唐菁低声安慰道。
她知道中了端木峰的烈焰寒冰掌,如果没有得到及时治疗,迟早都会丧命。
她强行拖延着苟延残喘的躯壳,而没有咽下最后一口气,是因为段傲青不断地激励。
“不,只要还有一线希望,我绝对不会放弃。你答应我,不要放弃希望,好吗?。”段傲青抓住她的手掌,近乎哀求地说。
“我……答应你!我累了……”唐菁望着段傲青炽热的眼睛,感动道。
唐菁说完,慢慢地闭上了疲惫的眼睛。
段傲青望着唐菁苍白而又疲倦的脸色,心如刀割。他多么想替她承受这份苦痛,折磨。
他知道一个人的求生意志是十分重要的,如果断了念想,就失去了求生的欲望,人很快会油枯灯灭了。
“鬼谷神医没了踪影,该怎么办?老天爷,你能告诉我答案吗?”段傲青仰望着深邃的蓝天,心内呐喊着。
蓝天下,白云悠悠。
“唐姑娘已伤及五脏六腑,命悬一线。眼下,能挽救唐姑娘性命的,只有无极宫的九转还魂丹了。可是,无极宫自诩为天人,隐居东方的蓬莱仙境,从不与武林有来往。但凡求丹,恐难于登天。”
段傲青望着酣然入梦的唐菁,细细品味着胡大夫的一番话。
纵是万水千山,纵是上刀山、下火海,只要能挽救回唐菁的性命,老天爷就算要他的命,他也在所不惜。
连续多天的日夜兼程,离蓬莱仙境越来越近,段傲青紧锁着的剑眉也渐渐地舒展开来。
“段大爷,前方有一间茶寮。要歇歇脚,喝口茶,润润喉,再赶路?”赶马车的罗老汉放慢了马车,扭头问道。
“段大哥,连日赶路,大家都累了。要不,听罗老伯的话,歇一歇,缓口气,再赶路吧。”唐菁睁开眼,看着容颜憔悴的段傲青,心疼道。
“嗯!”
茶寮极其简单,用粗竹子搭了一个约二十来方的结构架子,呈伞字形状,上面铺上一层茅草遮挡风雨。
茶舍的门前竖着一根木头,上面挂着一块绣着“茶”字的旗子。旗子久经风吹雨淋,已破旧不堪,看不清底色,走近才勉强看清楚旗子上刺绣的“茶”字。
里面摆放了四张木桌子,每张桌子周围又摆放着四张木凳子。
段傲青一行三人走进茶舍时,里面三三两两地已坐了三张桌子,只有靠里头的那张空着。
那些茶客都是乡下人的打扮,不用多说,他们是十里八乡的农户。
卖茶的是一对老夫妻,看到段傲青他们进来,穿着蓝色小碎花布衣的老妇人热情地招呼他们。
“相公,夫人生病,去看大夫吗?”
段傲青三人坐定后,老妇人望了望病恹恹的唐菁,询问道。
“嗯!”段傲青听了,感到难为情。
“老婆婆,我们还不是夫妻。”唐菁低着头,轻声道。
她听了老妇人的话,心里欢喜,美滋滋的,苍白的脸上泛起了一抹红晕。
“哦,都怪我贫嘴。看,把你的脸都说红了。你们不是本地人吧?”
“嗯!”
“你相公真是一个好人,从大老远的地方,不辞劳苦陪你治病。啧啧,真难得,真恩爱,看得我老婆子都眼馋了。”那老妇人一边张罗茶水,一边一个劲地叨叨地说个不停。
老妇人左一句“相公”,右一句夫妻,将段傲青二人说的怦然心动,宛若小鹿乱撞,又羞又喜,连正眼都不敢瞅上一眼。
懵懵懂懂之中,甚至连老妇人何时离开,他俩都不知道。
“呃……呃……”突然赶车的罗老汉双手扼着喉咙,嘴里发出痛苦的叫声。
“罗老伯,你怎么了?”
段傲青发现不对劲,转眼间,罗老汉的脸慢慢地变成酱紫色了,接着口吐白沫,整个人瘫痪在地上。。
“茶里有毒!”唐菁看看罗老汉的脸色,就知道他中了剧毒。
段傲青听闻,马上警惕起来,拿起搁在桌上的刀,将茶壶打翻在地上。
只见茶水浸入泥土里,冒出一缕缕的白烟,发出“哧哧”的声响。
刚才还在悠然喝茶的茶客,见到有人中毒,顿时,被吓得脸白唇青,乱作一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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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傲青四下张望,看到那几个茶客靠在一旁瑟瑟发抖,没有什么可疑,便寻找起店主。
这时,他才发现,店主两人不见了人影。
于是,他提着刀跑到茶寮外,四周围仔细地搜索了一大圈,最后在茶寮背后的大树根下,找到两具蜷缩成一团的尸体。
段傲青翻开一看,正是卖茶的老夫妇二人,但他们脸色发黑,嘴角上残留血沫,已死去多时。
树林里静悄悄,看不到有其他人活动的踪影。
阳光斜射,透过树梢照在翠绿的青苔上,显得无比的幽深。
“他怎么样?”
段傲青回到茶舍,见到唐菁已让罗老汉服下蜀中唐门的解毒丹,脸上的黑色毒素已消退,神色略显憔悴之外,倒也看不出有性命之虞。
“刚刚服下我们唐门的解毒丹,蛇毒已解,暂时没有性命之忧。但毒蛇未清,恐怕一时半刻赶不了路。”唐菁幽幽道。
“看来,我们得找个地方歇脚,明天再赶路了。”
段傲青看看天色,已近黄昏。
“段大哥,查到是何人所为吗?”唐菁沉默了一会,问道。
“店主俩人已被人谋害了性命,尸体被藏在那棵大树后。看样子,他们已死去多时。”段傲青一脸茫然不知,摇摇头说。
“你的意思是,刚才那两个人不是店主本人?”
“那是下毒之人,他们易了容,假扮店主两夫妇,在此守候我们。”
“那……那是谁呢?如此煞费苦心来下毒来杀人呢?”唐菁皱着眉头道。
段傲青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因为他也回答不了她的问题。
毕竟,这么多年来他与唐菁两人在江湖上结下的怨仇多如牛毛。
近日与人无怨无仇,究竟是何人要置我们于死地呢?
难道他们是为了悬赏金而来?
段傲青也百思不得,但他很清楚,这两人是冲着他和唐菁而来的。
只是不巧,罗老汉先喝了有毒的茶水,首先毒发,破坏了他们的计划。
斜阳透过树梢,洒落在黄土地上,斑斑驳驳。
远处的竹林间,炊烟袅袅,那是农家开始准备日暮而息。
“唐姑娘,前面有一个村庄。我们向农家借宿一宿,明天再赶路吧。”
段傲青赶着马车,慢悠悠地向竹林的深处走去。
他赶马车的技术不熟练,不能很好地驾驭马车,只能让马匹慢腾腾地走路。
“罗老伯体内的蛇毒刚清除,他也要好好休养。我们就近借宿一晚吧。”唐菁微声回应道。
她这两天发觉她的伤越来越严重了,体内似乎有一股烈火,和一道寒流交织着炙烤和浸蚀着她的五脏六腑,让她痛苦难耐。
为了不让段傲青担忧,她只好咬紧牙关,苦苦地支撑着,尽量不让自己在他的面前表现出丝毫的痛苦。
乡村的夜是安静,祥和的。
一轮弯月高挂树梢头,将银光洒在宁静的大地上。
乡村里的人们是纯朴,善良的。
段傲青在挨着竹林旁边的一户农家借宿。
那户农家热情地招呼他们,还将家里唯一的老母鸡杀了,熬了鸡汤给他们吃。
由于一路上的风尘仆仆,酒足饭饱后,唐菁和罗老汉二人很快就入了梦乡。
段傲青躺在床上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突然,万籁俱寂的竹林外传来了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声,那声音是密密麻麻的,在这寂静的夜晚,显得那么诡谲,让人听了心里发怵。
段傲青从中听出了危险的信号。
他轻轻地翻身下床,拿起刀,推开窗,跳了出去,站在院子的中央,朝着有异响的地方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