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穹如泼了墨汁,乌黑乌黑的,雨滴如黑珠落。
天地昏昏沉沉。
一连几天的大雨,让人打不起精神来。
龙四独自坐在大堂上,望着屋檐垂流如瀑的雨帘出神。
因为雨天路滑,出门不方便,故没有人上门托镖。
龙四见有难得的空闲时间,便遣散镖局的伙计,让他们与家人团聚。
往日热闹的镖局一下子变得冷冷清清。
一壶清茶,偷得浮生半日闲。
龙四一边品着清甜甘冽的绿茶,一边呆呆地眺望屋檐上空摇摇欲坠的黑云。
“黑云压城城欲摧……”龙四喃喃自语道。
他回想起刚刚的洛阳之行。
七星楼、少陀山两股势力相继挑衅洛阳王家,那绝对不是偶然的事情。
难得平静了二十多年的江湖,恐怕又再次掀起一场腥风血雨了。
大雨滂沱,时不时几道闪电划破暗黑的天际,伴着的几声恐怖的炸雷。
“四爷,有客人……有客人……托镖。”镖局的何总管慌慌张张地穿过积满了雨水的天井,微喘着气道。
“有人托镖?”龙四挺直腰杆,惊讶问道。
因为在这样恶劣的天气,还有人托镖,说明此镖事关重大。
“对!一个蒙面人。”何总管道。
“蒙面人?”龙四心里咯噔了一下,脸色变得凝重起来。
一个不肯以真面目示人的人,通常都是带来麻烦的人。
龙四心头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人呢?”龙四沉默了一会,缓声道。
“我在这儿!”雨幕里骤然响起了一个沙哑的声音。
接着,龙四抬眼看到一个头戴斗笠,身披雨簔的黑衣人站在天井的中央,任由大雨瓢泼,他却像苍松屹立。
“外面雨大,阁下请进来说话。”龙四站起来,高声道。
“不必费心!这里有一个锦盒,麻烦龙四爷亲自走一趟。”蓑衣人一动不动,冷言道。
他的语气冰冻得像一把寒刀,听了让人浑身难受。
蓑衣人说罢,右臂一挥,一个长盒子激射出来,撞碎了雨水,最后稳稳当当地落在龙四身旁的木桌上。
“请问阁下押的是什么镖?收镖的又是什么人?”龙四强压着心头的怒火,正眼也不瞅一下木盒,冷冷道。
“镖是什么,你不用知道。在下月中旬送到七星楼,交给七星楼主收就可以了。”
“放肆!你以为你是谁?威远镖局什么镖都给押的吗?”何总管看出来人对龙四傲慢又无礼,心里气打不过来,厉声道。
“我要威远镖局押这镖,龙四爷必须要走一趟。”蓑衣人不容置疑道。
“镖局有镖局的规矩……”龙四道。
“我知道威远镖局的镖规,但我这镖没有违反威远镖局的规定,更没有违反江湖道义。所以,这镖你必须要接!”蓑衣人打断龙四道。
“如果我不接呢?”龙四淡淡道。
“哈哈,威远镖局不是夸下海口说,只要不违反镖规,天下所有的镖都敢接吗?难道龙四爷听到是七星楼的镖,害怕了,怂包了?”蓑衣人仰天狂笑,桀骜不驯道。
他的笑声将哗啦的雨声掩盖了。
“你放狗屁!我们威远镖局的人从来不怕死。”何立怒吼道。
“如果龙四爷不接,我就把‘威远镖局’的匾额摘下来。从此江湖上不再有‘威远镖局’这个字号。”
“你找死!”何立铁青着脸,怒道。
因为自威远镖局创立以来,从未有过如此狂妄之人登门闹事。
“这里何时轮到你说话?”蓑衣人束袖挥手,一串雨水如箭矢向何立袭去。
何立想不到蓑衣人会突然出手,猝不及防。
“有话好好说。”龙四抓起桌上的一个空茶杯向雨箭弹去。
“啪”的一声响,只见茶杯将箭雨尽收杯内,滴滴溜溜地转了一圈,掉在何立的脚下,摔烂了。
“好身手!”蓑衣人道。
龙四虽然看不清他的真面目,但从他缓和的语气中,看出这是他的由衷之言。
“献丑了!这镖,我接了。”龙四朗声道。
“四爷……”刘立惊叫道。
龙四摆手示意,让刘立不要阻拦。
“好!痛快!这是押镖的酬金!记着,过两天就要发镖。”蓑衣人右手一扬,一锭金灿灿的黄金穿过雨墙,稳稳当当地落在镖盒上。
接着,他身形一晃,一个起伏,整个人消失于雨幕中。
“四爷,你为什么要接下这趟镖,难道你不清楚其中的厉害吗?”何立不解地问。
他知道这趟镖绝对是一个烫山芋头,因为收镖的人是七星楼的楼主。
世人皆知,七星楼与武林正道已势同水火。
衰衣客冒雨登门,挑威远镖局押镖,并要龙四亲自走镖,明眼看就知道他别有用心。
可是,龙四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这令他非常不解。
“我能不接吗?”龙四苦笑道。
龙四望了望盒子上的黄金,足足有一百两。
他陷入了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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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年,威远镖局大破黑风寨,在江湖上打响了名堂,风头一时无两。
许多官家商贾慕名而来托镖,威远镖局的生意自此扶摇直上。
那天晚上,镖局也来了一个怪客,指名道姓,要龙振新亲自走一趟镖。
镖局的掌柜押镖未回,只有年轻的龙四在主持大局。
年少气盛的龙四总想在老爹面前好好的表现一番,故他一意孤行,不听从龙振新慎重接镖的嘱咐,接下了怪客的镖,把一个女人送到杭州的高家庄。
双方约好,三天之后,将送来镖物。
待出镖之日时,怪客送来了镖物,是一个蒙着面纱的绿衣女人。
从她婀娜多姿,曼妙的身姿上来看,龙四看出这女人还是一个黄花闺女。
龙四收拾好行装,背上银枪,叫上一个名叫李银来的年轻趟子手驾马车,便迎着朝霞出发了。
一路上,龙四意气风发,与李银来有说有笑,倒也不觉得枯燥乏味。
只是,那女的很奇怪,像一个闷葫芦,一直呆在车厢里,一声不响。
龙四虽是年轻,但也知道走镖的规矩,镖师不要轻易与女性眷属交谈。所以也不觉得有什么怪异的地方。
第一天,顺风顺水。
第二天,布帆无恙。
第三天,风平浪静。
……
眼看不出五天就到达杭州境内,镖物将顺利交接。第一次独自押镖就如此顺利,龙四心情大悦,于是,和着高山流水,高歌一曲起来。
马车沿着山间的绿道,不紧不慢地行进着。
突然从前方的山岙背后拐出两骑,两个劲装汉子跃马扬鞭,迎面疾驰而来。
他们见到龙四的马车,便勒马迫停马车。接着,两人围着龙四的马车贼头贼脑地探望一番,又回马沿着原路扬长而去。
在这荒无人烟的野外,有陌生人踩点,说明将有歹匪劫镖了。
龙四马上警觉起来,尽管他艺高胆大,不把那两个马贼放在眼内。但他也不掉以轻心,他一边与李银来高声地说着天南地北走镖的事,一边两眼不时打量着山道周边的情况。
不过,半天光阴过后,也不见有盗贼前来劫镖,总算有惊无险。
夕阳西斜,山道两旁的绿荫蔽日。
在三岔道口处,有一座客栈。
龙四看看暮色将至,决定留宿一晚,明天再赶路。
由于地处偏僻的缘故,客栈内的旅客不多,只有两个伙计在店内张罗着活儿。
龙四向伙计要了楼上两间紧挨着的房间。
安顿好,三人用过晚餐后,便早早休息。
龙四与李银来约好,李银来守上半夜,他守下半夜。
四更时分,龙四抱枪挨着门坐着,耳听八方。
突然,门外听起了一阵窸窸窣窣的异响。尽管声若蚊蝇,但龙四依然听出他们蹑手蹑脚地靠近那个蒙面女子的房间。
龙四知道贼来了。他不动声色,摸黑轻轻地打开了门,悄悄地走了出去。
在黑暗的楼道上,两个黑影在蒙面女子的房门外正鬼鬼祟祟地用短刀挑门闩。
不大一会儿,房门无声无息地开了。两贼见状欣喜若狂,正想冲进房间时,突然一道寒光从黑暗中刺了出来,一下子把两人拨了回去。
贼人见好事让龙四破坏了,恼羞成怒,便拔刀向龙四扑去。很快,三人在黑暗中战成一团。
不过,那两贼人功夫不精,不出三五招便让龙四制服了。
打斗的嘈杂声惊动了客栈里的所有人。
李银来闻声而至,点上火折子,借火光一看,才知道眼前这两贼人是白天打马探路的那两个人。
“滚!”龙四喝声道。
他见两人不过是三脚猫工夫的小毛贼,教训了一番,便放了他们走。
待两毛贼离开后,一夜平安无事。
第二天,用过早膳后,三人又重新上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