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午夜惊魂(1 / 2)

尽管这首次的‘亲密接触’令黄玉书颇感不适。

然而。

黄瓦匠那涕泗横流‌,发自肺腑的呼喊声。

却还是触动了他心底的柔软。

以至于他甚至考虑,是否要配合对方。

上演一场父子抱头痛哭的狗血戏码。

然而。

黄瓦匠这情绪爆发的快,收敛的也快。

尚不等黄玉书做出决断。

他就松开了双臂,一边往后退着,一边用手背狠狠揩去了脸上的泪水。

红着眼睛笑骂。

“个兔崽子,这两天可吓坏老子了!”

说完,又不错眼的上下打量着儿子。

黄玉书也在打量眼前,相貌有些雷堆的老汉。

根据遗传学的角度........

呸!

压制住内心习惯性地,想要吐槽的冲动。

黄玉书在心底给自己鼓了鼓劲,苦着脸道。

“低【di】.......我醒来后,好像什么都不记得了。”

原本他是想要喊一声‘爹’的。

这样才能更好的融入新身份。

可面对陌生的老汉。

他心里又着实别扭的紧!

结果就导致这声‘爹’中道崩殂。

临时降格成了‘低’。

好在黄瓦匠的注意力,都放在后半截话上。

“啥?”

听儿子说什么都记不得了。

黄老汉微驼的脊梁一下子绷了个笔直。

想也没想地转身朝外就走,嘴里急道。

“你且待着,我这就去请陈道爷过来!”

余音未落。

人已经风风火火的走到了外面。

黄玉书盯着那扇荡漾的门帘,默然半晌。

先是心头划过一丝暖意,随即又悚然一惊。

那个小计较(李红袖)的丫头。

都能看出自己是借尸还魂。

那陈老道身为专业人士.......

不成!

得赶紧想一个办法,该怎么蒙混过关。

嘎吱~

刚想到这里,就听得外面房门响动。

紧接着迟缓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这么快就回来了?!

罢了罢了,看来也只能随机应变了。

黄玉书不再多想,抖擞抖擞起精神。

准备使出浑身解数,来应付那陈道爷。

可谁知门帘一挑。

显出的却是黄瓦匠那孤零零的身影。

黄玉书正值奇怪。

就见他一面背着手踱进里间,一面嘴里嘟囔道。

“先等等再说吧,眼下林秀才人事不省。

还是该先紧着他那边儿。”

说着又把老脸一板:“再说,这不还有你爹我么?

你身上那根毛能瞒过我去?

连你小时候拉屎撒尿,爱冲哪儿撅腚。

老子都记得一清二楚!”

黄玉书:“……”

“对了!”

嘟囔了半响。

这时黄老汉忽然又想起了什么,一拍大腿道。

“瞧瞧我这记性,你这两天就喝了些高粱糊糊。

怕是早饿坏了吧?

等着,爹去给你弄口吃的!”

说完,不等黄玉书回话,又风风火火冲了出去。

话说.......

您老是怎么从那个啥,联想到吃喝上的?

见到这一幕,黄玉书刚张开的口化作一阵无语。

不过在稍稍迟疑之后。

他立刻追着黄瓦匠,跟到了廊下的灶台前。

虽说暂时逃过一劫,可陈道爷那一关。

早晚还是要过一遭的。

与其干等着打一场无准备之仗。

倒不如先从这便宜老爹口中套些消息。

就这么前后脚的功夫。

黄瓦匠已经在灶膛里架好了柴火。

又自腰上扯下件月牙状的物事。

从上面扣下块乳白色的石头。

把这两件东西摆在锅台上。

他回头见黄玉书正直愣愣的站在背后,不由嫌弃的一努嘴。

“起开点儿。”

黄玉书有些莫名其妙,但还是乖乖的退到一旁。

紧接着。

只见黄老汉伸手从地上翻起一块砖头。

从中捏出一截黑灿灿的绒绳,撕下一部分裹在白石头上。

再拿起那月牙状的物件用力一磕,瞬间火星四溅。

那黑色绒绳更是燃起了火苗。

“这是火镰?”

火镰这东西,黄玉书向来只闻其名。

今儿倒还是新娘子坐花轿,头一遭见着实物。

忍不住就脱口问了一声。

可话刚出口。

他就觉得不妥,只是后悔也晚了。

“嗯。”

黄瓦匠却没有多想。

他将点燃的火绳放进一团刨花木屑里。

佝偻起身子吹了几下,见火势渐起。

又用小铲子慢慢送进了灶膛里。

等生好灶火之后。

这才把那火镰拢在掌心。

几根满是老茧的指头轻轻摩挲着。

黑里透紫的老脸上尽是惆怅追忆之色。

“这还是当初你娘的陪嫁呢!”

说着,黄老汉缓缓仰起头。

似乎连抬头纹上都写满了‘郑重’二字。

“旁的事情你记不起来也就罢了,可你娘,你千万不能忘!

当年若不是她舍命救你,你如今都不知被埋在何处。”

或许是被黄老汉话语中的情绪所感染。

又或许是源自这具身体的血脉本能!

黄玉书再次忍不住脱口追问:“我娘是如何没的?!”

“唉。”

黄老汉苦叹一声。

“嘉靖二十九年俺答进了关,没打下京城。

却把咱们雍县祸害的不轻.......”

“你娘、隔壁林秀才他娘,还有你达叔的婆姨。

她们都是那一年没的。”

“当时我和你娘走散了,那年你才八岁。

她为了引开鞑子的追兵,把你藏在草垛里!

结果自己.......自己却.......唉!”

话说到半截,就渐渐没了声儿。

感受着那无言的叹息,黄玉书也只能默然以对。

半晌。

老汉似是收敛了沉重的心绪,有气无力的摆了摆手。

“去屋里歇着吧,等饭得了!

我再来叫你。”

刚起个头,就被老汉给聊死了。

虽说心里还有许多疑问。

黄玉书却也只能闷声应了,默默回到屋里。

不过等到独处之际。

他将方才的对话重新捋了一遍,却又禁不住亢奋起来。

嘉靖二十九年‘自己’八岁。

而眼下。

自己应该是在十六岁到二十岁之间。

下限出自李红袖的称呼!

上限则是因为‘自己’尚未成家。

也就是说。

眼下应该是大明朝中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