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奉仙如今明白了,却进退两难。
“当然不是。”熟悉的声音从神殿中传来。
赵奉仙循声望去,是大祭司。
姬容眼中的厌恶和倦怠不加掩饰,丝毫没有做错事被当权者抓住的心虚。
钟山之中,与王君兮泽几乎平起平坐的大祭司,名叫鹤与。
这是赵奉仙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直视大祭司。平日里大祭司深入显出,除了祈福祭祀之类的活动,平日里都住在祭司神殿,闭门不出。
这位大祭司身着一袭月白色的长袍,袍摆上绣着古老的符文。若从外表来看,他一样不再年轻,但也不至于衰老,算是凡间中年男子的模样。
像极了所有人认知中的那种智者,眉宇间透着一种与生俱来的睿智。只是那双眼睛深邃而明亮,看似温和,却在不经意间流露出洞悉一切的光芒。
姬容冷漠地看着鹤与,一言不发,仿佛等着看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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鹤与对赵奉仙道:“方才有一群恶贼闯了禁地,毁坏神像,这几位神使出手擒贼,也惨遭杀害。殿下听到动静才同本座一同赶到这里。可惜还是让那群恶贼跑了。”
这几年确实有不服大祭司越权的人,时不时有暴动发生。
再加上鹤与说得严肃认真,有模有样。赵奉仙半信半疑。
“你说是吧,殿下?”鹤与颇具深意看向姬容。
姬容微微眯起眼睛,嘴角上扬,露出一个看似纯真的笑容,可这笑容却不达眼底,反而让人感到毛骨悚然。
“你说是就是吧。”姬容说。
她说这话时漫不经心,方才执剑之时的杀意已经消减不少,但赵奉仙毫不怀疑她笑眯眯地把人杀了这种可能。
随后,鹤与便让赵奉仙退下。
走出殿外,赵奉仙分明听到身后的鹤与对姬容看似轻松实则威胁的话:
“这才回来不到一年,储君殿下便装不下去了吗?从前温柔善良的模样倒是深得民心,如今这般杀人如麻戾气深重,如何做我钟山的王君?”
姬容讥诮地回答:“一个傀儡王君,是什么性格重要吗?”
身后的声音犹在耳畔,赵奉仙目光复杂,只觉得前路迷茫。
而沈清宵停留在禁地的石门处,长睫微垂,恰似一幅残墨未干的愁画,墨色晕染间,只见秋叶散落,辗转飘零。
禁地在一处幽暗的山谷,四周弥漫着浓稠的雾气,仿佛永远也无法散去。阴冷的风呼啸着穿梭其间,发出如鬼泣般的声音。
山谷中怪石嶙峋,尖锐的石峰像是要刺破苍穹。地上的杂草枯黄衰败,在风中无力地颤抖着。
年少时的赵奉仙行色匆匆,所以未曾注意这里的景致,沈清宵便不能从他的视角看到全景。
如今赵奉仙故地重游,心性平稳了不少,自然有闲心细看这一切。
所以沈清宵也终于可以借他的视角,遍看这一切。
天上的阴云沉沉地压下来,没有一丝阳光能够穿透这厚重的阴霾。偶尔有几只乌鸦飞过,发出凄厉嘲哳的叫声。
沈清宵回首看向姬容的方向,目光幽远。
当晚,姬容出现在赵奉仙的会客厅。
“我知道你要查什么。可查到之后呢?若你什么都不打算做,我建议你现在就离开钟山,远离是非。”姬容开门见山。
赵奉仙长叹一声道,“殿下凭什么会觉得,我什么都不打算做?”
姬容双眼望着不远处墙壁上固定的烛火,一瞬不一瞬。
“你小时候帮过我们,我不打算让你卷进来。”她说。
“而且,你不是还有水仙婆婆这样的亲人,还有李自寒那样的好友吗?你若是出了事,总会拖累他们。”姬容说。
这一年间,她早已把他的所有事查得一清二楚。
“今日你撞见了不该看见的事,最好的办法就是逃离这里。半个月后便是守陵人的征选之日。想离开钟山,只有这个办法。”她说。
赵奉仙本想拒绝,可是想到了水仙婆婆和李自寒。
那时他一腔孤勇,不过是因为无亲无故,无牵无挂。
如今有了牵挂之人,便不能拼上性命去做什么了。
他转头望向姬容。
也许她是因为无牵无挂,才什么都敢做吧。
“好,我会照做的。”
可惜事与愿违。
那日赵奉仙如愿拿到了守陵人的身份的令牌,七日后便能离开钟山。
可惜他第二日便成了大祭司的徒弟,入了祭司神殿的内殿。
重重殿门关上,他只听到的沉重的关门声。
四方的天空被四周的屋檐和围墙切割得规整而压抑。青灰色的瓦片层层叠叠,檐角高高翘起,挂着的铜铃在风中发出沉闷的声响。
他,再也出不去了。
而代替他成为守陵人离开钟山的,正是他的好友,李自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