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容是不属于幻境的、鲜活的人。

她一路流离颠沛，误入幻境。她比任何人都无辜，却比任何人都倒霉。

她成了凭虚道君那个入门不到两个月的小徒弟。

原本那个小徒弟是个可怜的小乞丐，还是个男孩子。

但是姬容的误入，顶替了那个小乞丐的身份，成了凭虚道君最小的弟子。

至于原本的那个孩子叫什么名，玄朔从没记住过。他一般就用排行来称呼他们，比如说老二，比如说小四。

他懒得记他们的名字，因为毫无意义，他们只是幻境中的人，而他只想脱离那个幻境。

对于姬容这个变数，玄朔所做的也不过是记住了她的名字。他叫她小阿容。

姬容对自己进入幻境一无所知，她只以为自己找了个可以吃饱饭的地方。

直到灭门惨案到来那日，玄朔把她抱起来藏到大殿的柜子里。

他嘱咐她：“小阿容，闭上眼睛，不要看，不要出声。很快就结束了。”

他话音温柔，捏了捏她的小脸蛋，关上了门。

玄朔知道，只要自己被杀死，幻境就会重启。于是他和韩远道拼杀到最后一刻倒在地上。

他不想让无辜的姬容受苦。

她只是个小孩子。

可是临死前一刻，他对上了姬容悲伤的眼睛。

她把柜子推开一条缝，目睹了这一切。

“很快就没事了。别怕……”

很快幻境又重启，姬容又回到收徒那日。

她难过地接受了自己的师兄师姐都是幻境之人，而且下场凄惨的事实。

她想了无数办法逃离云中派，有几次是避免收徒，还有半路逃跑，或者躲在其他地方，但是只要玄朔一死，幻境就会重启。

玄朔告诉她，只有自己打败韩远道，他们才可以出去。

“那你勤加修炼啊。”姬容道。

玄朔无奈，“我必须用凭虚道君当年当时的修为和韩远道对打，其他的都没用。”

凭虚道君只想赢，而且是在任何条件都不变的情况下，在那场大战中获胜。

十岁的姬容在这个幻境中跟着玄朔循环了八次，终于在最后一次，她彻底摆烂：

“你自杀吧，师父。世上最大的敌人是自己。只要你先杀死自己，世上就没人能杀得了你。”

玄朔：“……”

“别的暂且不提，师父你就没错吗？你跟韩远道拼杀无数次，一次都没赢。你说你是不是废物。你难道不该死吗？”

玄朔：“……”

姬容笑嘻嘻说，“我开玩笑的。我只是搞不懂，凭虚道君既然这么怕被打败，为什么还要一次又一次的跟人家打？是嫌被羞辱的不够惨吗？怕就要躲起来啊，什么都不做就不会输了。”

玄朔好笑道：“这些到底是谁教你的？”

姬容：“小师姐。她怕火，所以不敢生火。昨日去外面玩都不敢烤鱼。晚上做做噩梦了，说有一只火变成的怪物一直追着她。还是二师兄把她哄好的。”

“二师兄告诉她，她不需要生火，也可以一辈子不碰火，因为有二师兄在。”

姬容坐在池塘边烤着刚捞上来的鱼。

“我觉得很有道理。因为上次二师兄考我经文，我什么都不会，假装肚子疼躲掉了。这样我就不会因为不努力做功课被训。怕什么躲远点不就好了。怕输，那就不要比啊。”

姬容或许是小孩子的无心之言，幼稚又不切实际，玄朔却豁然开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