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容看到了沈清宵。
噬魂大阵上方,靠一己之力压制着阵法的沈清宵。
穆连溪在下方支撑阵法,与之抗衡。
周遭的仙门弟子在一旁观望,无人敢上前。
横尸遍地。
有普通百姓的。
还有一些仙门弟子的。
陆九娘在一旁快意地观望。
秦素挣脱了邝听寒的压制,朝姬容跑来。
她好像在说什么。
不知道。
姬容只看到了沈清宵。
也许下一刻就会死的沈清宵。
“听闻执明仙君自七年前虞山一战,修为倒退至大乘期。但即便是全盛时期的你,也不能与噬魂井抗衡!”邝听寒音色沉沉。
噬魂井是状似深井的至邪至阴的阵法,就跟它相比,姬容当年在虞山所布下的血魂阵不过是小孩子过家家。
正如殷玄礼所说,就算是仙帝洛城来了都未必能压制。
沈清宵此举无异于送死。
但是他目光冰冷而坚定,不似求死,也不似求生。
他似乎,只是在解决邪魔肆虐这件事本身。
只在那一瞬之间,姬容看到他周身魔气四溢,与仙气相互缠绕。
气势如虹,直冲天际。
两种截然不同的力量在他体内激烈交锋,爆发出来,却又奇异地和谐共存。
他的双眼如同深渊,吞噬着周遭的一切光线,而从那深邃的黑暗中,又似乎有星辰闪耀,寒芒毕露,一片清明。
那是属于远古神魔的威严,也是至高仙尊的悲悯,交织成让姬容此生难忘的画面。
风起云涌,天地间仿佛被他的存在震慑,雷鸣电闪。
仙魔双修。
他没有入魔。
他只是同样以魔气入道。
魔气对他而言只是工具,如同刀剑兵刃一般。
而他,始终是魔气的掌控者。
姬容感到一种从未有过的震撼,心底涌起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是敬畏,是轻松,是内疚。
为什么是轻松和内疚。
因为他没有入魔。
可是他魔气缠身。
其实她早就猜到一些苗头不是吗。
魔气无可化解。
要把姬容体内的魔气拔除,就要找到一个合适的容器安置——或者说,另一个宿主。
九幽红莲的力量比一般的魔气更加强悍霸道。
普通的法器根本无法容纳。
也只有沈清宵当时至纯至极的玄仙之身可以承受。
他用自己作为容器,吸纳了她的魔气。
记得当时问过他,那些魔气如何处置。
他只是说,封印了。
原来是封印在他体内了。
怪不得为她除魔之后,他久久没有出现,再出现便面色苍白。
怪不得他一直能看到苏洗尘的记忆。
因为他成了魔气的下一任宿主。
可是即便是那样。
即便她伤透了他。
即便他心念大乱本该憎恨所有。
可他没有入魔。
他以魔入道。
他依旧是九天玄仙。
可是姬容觉得他可怜。
要有多坚定的意志,才能在那种情况下没有入魔。
要有多强大的心,才能收服那样阴毒强悍的魔气化为己用。
或者说,若非没有办法,他怎么会想到用魔气为引强化自身修为。
这只能说明,他曾经遇上了比噬魂大阵更棘手的难关。
他不得已才就近取用魔气炼化。
这七年,他究竟经历了什么?
为什么没有人管他?
他的门派再回不去。
曾经的师兄弟反目。
他的师父把他囚禁在那个活冢。
而她呢?
姬容心中觉得酸涩得刺得生疼。并非撕心裂肺那般大起大伏。
只是密密麻麻的如针脚般绵密的刺痛感,让她五脏六腑都觉得要被那种酸涩腐蚀,或者被那种细密的痛意折磨致死。
就好像……就好像下了一场不知何时会晴的梅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