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君说,要钱没有要命一条。你看乃公这身锦衣值多少钱,要不扒了拿去换钱。没法子啊,喜君是清吏是廉吏,他家穷的老鼠进去都得摇头,小偷进去都要送两斗米。”
“那你怎么办?”
“我也着急啊……我说喜君啊,我好歹也是堂堂斗食亭长,我不能连山匪都不如吧,这不是砸咱们安陆县的牌子吗?你猜喜君怎么说?”
“怎么说?”
“喜君说,滚滚滚,莫烦乃公。乃公若是有钱,还要你做什么。你既然能当亭长还立下了三年之约,那就有能耐搞钱。要不然你就回家种地去,莫要丢人现眼。乃公什么都不管什么都不问,只要别作奸犯科害人就行。”
黑夫站起身来,慷慨激昂道:“得咧,我等的就是这句话。让我搞钱肯定没问题,但总得给我点自主权吧?又想让我搞钱,又想让我当清吏,这就叫不讲理。”
“所以,喜君知道你盗冢?”
“这哪能让他知道?”
“喜君没奇怪钱的来历?”
“问过。”黑夫无奈耸肩,“我就说自个运气好,在地里头挖出来些珍贵的玉器,所以发了笔小财。我也没说谎,确实都是从地里头挖的。”
“……”
有问题吗?
没有问题!
扶苏其实先前就觉得奇怪,黑夫最初担任亭长时,手里头肯定没多少钱。想要将云梦发展成如今这规模,需要大笔资金的注入。短短三年,黑夫从哪搞的钱?
只不过,他当时没往心里去。
现在,他全都懂了……
搞半天是靠盗墓发的家!
“子都,汝翁为商贾所以从未让你受过饥贫之苦。”黑夫面露苦笑,“五年前,云梦穷的连口饱饭都吃不上。有太多稚童,因为穷就只能食树皮草根。我也见过不少富家翁,他们养的犬都能吃上肉。他们生前享乐,死后也要将珍宝带入地下。我虽然盗冢,却不会如伍子胥掘墓鞭尸,我的目的只是搞钱。”
“子都……明白了。”
扶苏轻轻叹息。
黑夫所为自然是错的,他自己也知道。但他却毅然决然的做了,丝毫不加以掩饰,即便是喜君知晓有问题也未深究。归根究底,还是因为太过贫困。管子也曾说:衣食足而知荣辱,仓廪实而知礼节。黑夫但凡有别的法子,可能也不会干这缺德事。
“你明白就好。”
黑夫稍微松了口气。
他就知道能说的通。
秦子都更好儒家仁政之说,所以投其所好他就能理解。他方才说的也是半真半假,刚开始他的确是为了搞笔初始资金,但云梦富裕起来后他也没停下来,毕竟没人会嫌自己的钱多。
盗墓就是一本万利的无本买卖,像那些铜器陶器漆器什么的,黑夫从来不要。他就要金器玉器,若有名剑也能收了。俗话说的好黄金有价而玉无价,黑夫再编点对他们胃口的故事,反正说的越曲折离奇价格就越高。类似于卞和献和氏璧的故事模板,黑夫用了好几回,只要稍微改改便屡试不爽。
像上回子都卖的玉,其实就是仓鼠给的楚玉。他就编了个故事,说是昔日楚怀王客死异乡佩戴的美玉。因为做工成色都不错,足足卖了两万余钱。就他手中这把货真价实的楚王剑,有人已出价至五万钱,只是他不愿卖而已。
“其实吧,这些还有别的用。”
“哦?”
黑夫小心翼翼的将成白刀币置于书架上,轻声说道:“先前很多事,距离我们太过遥远,所以我们就只能自书中知晓。但书亦为人所做,总有不对的。结合这些古物,便能够更加真实。正所谓以铜为镜,可正衣冠。以古为镜,可知兴替。以人为镜,则明得失。”
“等会……”
“哈?”
“吾把这话抄下来。”扶苏激动的不住点头,“自吾认识黑子以来,还是头次听到如此有道理的话。”
“你意思是我先前都没道理?”
“这倒不是。”
“算你……”
“只是七成没道理而已。”
“你等着,我扣你工资!”
扶苏两手一摊,“我有工资吗?”
他觉得这话很有道理!
两年半前因为分封还是郡县,秦廷争议了许久。前丞相王绾乃至诸多博士,都建议效仿古制推行分封。可李斯则以为五帝不相复三代不相袭,各以治非其相反,时变异也。所以不能效仿古法,坚持郡县。
再然后,李斯理所应当的得到皇帝认可。
扶苏倒不是认为分封更好,毕竟秦国郡县制搞了很多年。他只是认为古制亦有可取之处,若一味摒弃反对也并非好事。就如昔日商君之法,秦国如今不也在推行。今日听黑夫之言,他是豁然开朗茅塞顿开,想通其中要点。连忙提笔,在竹简之上快速记录。
【黑子曰:以铜为镜,可正衣冠。以古为镜,可知兴替。以人为镜,可明得失。】
【PS:7.3分啦,喜欢的家人们希望能继续给个好评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