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质疑,黑夫却是不慌不忙当即作揖道:“君侯灭赵破燕伐楚,威名响彻天下,谁人不知谁人不晓?下吏也曾为君侯帐下秦卒,对君侯的敬仰犹如犹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又犹如德水泛滥一发而不可收拾。”
喜听得是直皱眉。
这话,上回对叶腾也说过。
“呵,果然是能言善辩。”
“下吏之言,发自肺腑!”
别看他表面镇定,实则慌得一批。他从军时,只能隔着远远的瞧上眼。他只是卑微的小伍长,能与王翦说上话的起码也得是军中百将。
王翦手上染了不少血,这些年来韬光养晦气势内敛,若换身打扮只怕还以为是平平无奇的老农。但只需蹙眉,便能令人胆寒!
谒者恭敬端上木盒。
掀开红布,里面放着的是玄色双板长冠。双板与单板形似,区别在于双板中间有条缝,乃是左右两片大小相同的长板并列拼合而成。
陈平注视着眼前这幕,心中骇然。三个月不到,黑夫爵位连跳三级。这等晋升速度,实在是令人惊叹。很明显,皇帝这是要重用黑夫。如此看来还是张子聪明,平果然没来错地方!
喜虽与黑夫无亲无故,却也是眼眶泛红。八级公乘啊,这可是民爵的顶峰。他是而立之年,方得公乘爵位。黑夫现在不过二十出头,对他而言公乘绝不会是终点。
衷紧紧搀扶着母亲,生怕她太过激动昏过去。上回来的是叶腾,这回干脆连久居频阳的王翦都亲自来贺,那下回不得皇帝亲至。就算不是皇帝,起码得是公子吧?
里中不论男女老幼,皆是咋舌惊叹。谁能想到昔日平平无奇的黑夫,现在摇身一变已进爵为公乘。就算是在郡城,公乘都是屈指可数的存在。
公乘为民爵顶峰,诸多士伍穷极一生都未必能触及。像南郡也有士伍凭借军功,进爵为公乘。本是无姓无氏的庶民,有了爵位后干脆就以公乘为氏。所以,黑夫今后也能被称作是公乘黑夫!
惊叹之余,却又觉得是理所应当。黑夫有奇才善农事,受爵为公乘还低了咧。在惊看来,以黑夫本事配个伦侯都不为过。他只是没想到,王翦会亲至云梦。
这回易冠可就轮不到喜了,王翦是亲自将单板长冠摘下。而后的将双板长冠举过黑夫头顶,再为其正冠。冠前半段的平板的扬起部分,分别压于额发和顶发上。另有两根玄色布条,其上端与环套形带相连系结一起,然后两根布条沿着双颊下引系结颔下,带尾垂于颈前。
如此,便算是礼成。
“来,看看陛下赐的车架。陛下对你可是相当重视,车架为巧匠精心打造。特别是这两匹中厩宝马,为中车府令亲自挑选。陛下还将你比作南方乌鸟。说你是三年不鸣,一鸣惊人!所献马蹄铁,令秦如得万匹良驹。”
“……”
信息量有点多,我先缓缓。
乌鸟?
说我是乌鸦?
这是夸我,还是骂我呢……
没辙,谁让这时候乌鸦是祥瑞。
但是,为啥比作乌鸟?
就不能说他是玄鸟?
凤凰也行啊!
这不拐着弯的说他黑嘛……
以后云梦乌鸟传出去,他还怎么混?
秦国以水德自居,所以尚黑。就说眼前这两匹黑马,也不愧是赵高亲自挑选的中厩宝马。模样神俊,髻甲稍高背短而直。腿胫细长, 头虽大但轻而秀丽,神态彪悍。马长八尺有余,肩高六尺。
这可比他养得驽马强多了……如此宝马,已非价钱能衡量。就是用作战马,那都是绰绰有余。再加上一抹的纯黑,价值更是无法衡量。
车驾则是没啥惊喜,和喜的相差不大,都是最低级的二乘马车。再瞅瞅王翦的驷马大车,不论做工还是细节都把他的秒杀成渣。要多奢靡就有多奢靡,还有各种金银装饰,都是万恶的封建统治者啊!
“见过父亲,见过君侯。”
扶苏与胡亥上前作揖。
秦始皇捋着胡须轻轻点头。
别看他远在咸阳,但大部分事也都知道。两位公子留在云梦,他又怎会放心。自然是暗中派遣锐士保护,顺带收集情报。若有急事,他也能在第一时间知晓。
扶苏便不提了,开了付费上班的先河。叶腾与他说时,都险些没绷住笑出声。至于胡亥更惨,一天三顿打。黑夫只要举起棍子,胡亥便乖乖的撅起屁股。宁愿挨打,也不肯服软。
额……你不对劲!
“阿翁,我想回咸阳。”
“为何?”
“这里闹鬼!”
胡亥睁着熊猫眼,差点就哭了。
想到那半截鬼,他就瑟瑟发抖。
“闹鬼?”
“嗯!”
“秦公莫要听其胡说。”黑夫面露无奈,苦笑着道:“这几日他每每入睡前,都喜欢看些志怪书简,导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毕竟还小,分不清是梦还是现实,就嚷嚷着说见鬼了。我看他也只是找个理由,想回咸阳。”
“哼!”
秦始皇重重的哼了声。
“再敢妄言,休想回咸阳!”
“阿翁,儿说的是真的……”
“你瞧,大白天的又说胡话。”
胡亥石化在原地,瞧见黑夫瞥向他时那得意的眼神,心中悲凉。黑夫就是最可怕的巫祝,竟在家里头养鬼!
父皇,看看儿臣啊……
为何信他不信我?
“秦公可把我骗惨咯!”
“哦?”
“我把秦公当铁子,秦公把我当傻子。”黑夫神色痛苦,憋屈道:“当初秦公可说了,不认识武成侯。万万没想到啊,秦公藏得如此深,暗地里怕是笑话我好几天吧?”
“也就笑了两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