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续几个问题,似一个个炸雷,严师父子被炸得当场头昏目眩。
半晌,严师无力的说道:“有话直接说吧,看来你打听到不少事啊,你想做什么?”
“我想活着,还想活得更好。”江毅直说。
严从喻站起身来,一搀父亲,对着江毅说:“走,去书房里谈。”
书房是非常隐秘的房间,隔音效果很好,别说外面没人偷听,就是趴在门边也听不到。
书房内,三人坐定后,严师先问道:“铭远,你的意思如今天下大乱是不好平息了?”
江毅道:“能平息。但不是现在,更不是这个武朝。”
严师颤抖着说:“铭远,你因何这样定论?”
江毅问道:“兄长,你久在地方执政,请问,你知百姓为什么要乱?”
严从喻毫不犹豫答:“食不果腹。”
江毅又问:“为什么食不果腹?”
严从喻:“一是没土地,二是天灾,三是赋税过重。”
江毅道:“天灾不是年年有,可没有土地和赋税过重,这是人祸,人祸却是年年有。朝廷、官员、军队、士绅都需要百姓缴纳钱粮,可种地的百姓却没有土地,怎么缴纳钱粮?
于是食不果腹的农民成了乱民,为了活命抢夺官仓、抢夺富户,朝廷派兵弹压,却因国库没有钱粮无法派兵。
兄长,当前就是这么一个状况吧?
如今朝堂也是乱局,左右丞相争权,大臣跟宦官争权,宦官跟太后争权,太后又跟大臣争权,文官跟武将也争权。
天下都乱成一锅粥了,朝堂上还在相互倾轧、相互扯皮。
现在难民都快把京师围住了,粮食已经运不进城了,再说天下大乱,到处官仓被抢,也没有粮食运往京师了。
眼下京师外面围住的只是难民,再过些日子,他们没吃的,他们就会为了活命成为乱民,一旦涌入京师城里,谁是富绅,谁是大臣,谁是王爷,谁是皇帝,谁是太后,都不管用,都是狗屁,还是粮食管用,有粮就不会饿肚子,就能活命。
老百姓要的其实很简单,你让他有吃的,他就拥护你,你让他没了活命,他肯定就起来反抗。
这么简单的道理,皇帝和朝堂大臣们都视而不见或不管不问,活该被推翻。”
江毅这一席话,也不管严师父子俩爱不爱听,反正他就只管说,一下说完,端起茶杯自顾自的喝起茶来。
严师父子俩怔怔的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半晌,二人如被抽筋拔骨一样,软软的缩在椅子里,口中不住喃喃:“不会的,近三百年基业啊,怎么可能就垮掉?”
江毅认为自己说的够多了,也费事再跟他们讲“王朝三百年周期定律”,先让他们俩在这消化消化他讲的话吧,剩余的事明天接着谈,反正最迟后天,他是一定要离开的。至于去哪?离开了再说,万不可被乱民堵在城里了。
江毅起身一礼告辞出门,回去睡觉了。
第二天一早,严从喻继续早起上朝,严师没出门,连早饭都没出来吃。
早饭后,严师遣人唤江毅去书房。
江毅一进书房,发现严师很憔悴,一夜间苍老了不少。
江毅问道:“一夜没睡?”
严师点了点头。
江毅笑道:“被我的话吓着了?”
严师也不回答,指了指椅子:“坐下说。”
待江毅坐下,严师说道:“你昨晚上说的,你觉得能不能避免?”
“按现在朝廷的态度,是不可能避免,老爷子你就不要自欺欺人了。”
“你准备怎么办?”严师问。
江毅看着严师问道:“你走不走?”
严师摇了摇头:“我已经老了,走不动道了,所以我哪都不会去。”
江毅一指书房的墙上挂着《武朝与图》,道:“老爷子您不走的话,我去这。”他指着京师西北侧的那片山脉,然后又指着《与图》道:“您若跟我一起走的话,我准备去这。”他指向并州。
“为什么要做两种选择?”严师不解的问。
江毅一笑,毫不犹豫的答道:“因为老爷子您是我的亲人,我得护着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