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半个多月的徒步行军,江毅率着队伍与严从喻等人扶着严公的灵柩回到了邯郸。
离城十里处,薛城元带着治下的六城官员早已在此迎候,自薛城元起,人人皆着孝袍,很是悲恸。
严公毕竟是当世大家、两任帝师,德高望重,门生故旧遍及朝野,就连如今的刺史和大元帅也是严公的弟子门生,更何况严公又是乾州儿郎,诸人孝袍重孝,也是理所应当了。
江毅看到薛城元一众中,还有十多名没有见过面的官员,有大腹便便者,也有枯瘦如柴者,有青春年少,也有耄耋老人,皆如薛城元众人一样,身着官服,外穿孝袍。
眼下也不是打听此事的时候,江毅也就没有提及。
于是,迎候的一众人对着严公的灵柩举行了一场简短的祭拜后,灵柩缓缓前行,按薛城元与严母等人的商定,严公灵柩在邯郸停留三天,专设灵堂供各界人士祭拜,再折返南下回罗湖府安葬严公。
严公灵柩行至城下欲要进城时,邯郸城防营的官兵分两列站立,居中站着一群人,领头者赫然是被两名婢女搀扶着的严母。
严母神情万分悲伤,布满皱纹的脸颊上已然泪水流下,颤颤巍巍的迎着严公的灵柩走来,口中喊道:“我夫归来矣,我夫严昌廉归来矣。”
声音悲怆凄凉,虽不是声嘶力竭,却也清楚的传进在场每个人的耳中,闻者无不动容落泪。
严从喻和江毅急忙上前,一人搀一边,将绵软无力的严母架起,反身往城内走去,身后是严从茹等亲眷们一路痛哭相随。
连续三天,邯郸城沉浸在失去严公的痛心和悲愤中,设置在刺史府门前空场处的灵堂,也是每日被各界前来吊唁祭拜者围满,这也是广大民众最能直接的表达出的,对严公的哀思之情了。
三日内,江毅回了两次大元帅府,召集了各卫指挥使开会,先是对副元帅沈茂江组织的抗击红巾军取得大胜给予表彰,并对参战队伍给予了奖励。
江毅还认真细致的听取了各指挥使最近时期的军务汇报,并及时给予批复或提出整改要求。
军务会议结束后,江毅单独召见了猛虎卫指挥使马田,下达了三条命令:
一、派人潜入幽州,调查收集有关边军的一切情报。
二、派人潜入青州或兖州,找到张狗儿的踪迹。
江毅说着话,拿出一封信交到马田手中,说道:“第三条命令就是你速派人将此信亲手交给刘成虎。”
待马田离去后,江毅又赶去见了严母和严从喻,当着在场的薛城元、封开和程竹山,提出了将恩师安葬在罗湖书院旁边山顶上的想法,并说出了自己的理由。
于是江毅将上次与严公一起回罗湖府,连续两日在书院旁黄泽湖边漫步畅谈的事说了一遍,并说罗湖书院是恩师的一块心病、一个遗憾。
江毅说:“我们一定要将恩师安葬此处,让恩师看着,我们不但使书院重新恢复往日荣光,还要将书院越办越好,大放光彩。
这不但是恩师的愿望,也是我们乾州当前最为重要的人才培养急需。”
严母是继严公后最为知晓江毅的人了,听完江毅的话后,当即同意,众人见严母已经决定,便也纷纷附和。
三日后,严公灵柩启程,除了州府一众官员外,人民军也是除了留下必要的队伍作战备值守外,余者全部同行。
尽管单程有近五日的脚程,还是有一些百姓自发的跟随着,最后送一送这位出自家乡的天下名士。
几日后,当一行绵延几里地的送葬队伍抵达罗湖府时,府城外站了好多的百姓,江毅悄声问身边的张茂文,这些都是什么人,张茂文说这些都是逃难返乡回来的当地百姓。
罗湖府书院黄泽湖畔的山岗上,白纱、黑帐、青幔林立,遮天蔽日,数万人齐聚于此,为乾州好儿郎严氏昌廉举行隆重的葬礼。
礼部左侍郎率先宣读圣旨,哀其亡故是“国之损失,民族之损失”,并追谥号为“文忠”。
薛城元代表刺史府悼念严公,并宣读了悼文。
接着就是江毅、封开等一众弟子门生陪同严公家属,扶棺下葬。
霎时哀乐鸣起,鞭炮爆响,在一阵阵传遍山岗、传遍罗湖、传遍天下的痛哭声中,文忠公严氏昌廉正式与生他养他的这片热土融为一体。
半个时辰后,一座高大的墓碑竖立在严公坟墓前,上面刻的是严从喻的字:“先父文忠公严氏昌廉之墓”,下刻严从喻姐弟名字。
与墓碑对立,相距不过五十步,是一个用巨大黑布罩着的墙壁。
随着墓碑的立起,巨大的黑布被几十名人民军士兵揭掉收走,里面竟是一面白石墙,长约五丈,高约两丈,白石墙造型奇特,犹如展开的一张纸,正中心用粗大的字体赫然竖着刻着:
“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徒儿江毅敬恩师严公立。”
两端则是竖着刻着:“”牢记恩师教诲,传承恩师品德。”
一众人看着这面铭志墙,皆是惊愕。
在礼部左侍郎的主持下,众人又在严公的墓碑前举行了隆重的献祭仪式,江毅则命人将太监小五子推了出来,在献祭仪式上命多名士兵一起行刑,当着众人的面对小五子实施了凌迟处决。
围观的人群面对如此血腥、残暴的场面竟然没有一点恐惧,反而有人不断拍手叫好。
仪式结束了,人群陆续下山。
骑在马上随着大军缓行的江毅,走出了很远,回头望向那片山岗,却清晰的看见,严师正矗立在山岗上,似云如雾般的身躯异常高大,他轻捋胡须,迎着黄泽湖上徐徐吹来的清风,那身素袍在风中轻摆,他的脸上依旧是那春风和煦般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