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姨娘听到了门被关上的声音,她的咳嗽渐渐止住了,她重新靠回床头,无神地盯着破旧的床帐,她已经快忘记自己想要逃去阮地时的想法了,那时候她是哪里来的信念,哪里来的胆子?
夜深人静的时候,她甚至想过,倘若能再见一次太太,她定然跪在太太面前磕头,求太太把她领回去,她会当个顺从的奴婢,顺从的姨娘,只要把她从这儿领出去。
可怜……
赵姨娘咬着下唇,她几个月前还想挺直腰板做人,几个月之后,竟然只是想从这样如猪似狗的境地里脱身。
人到了这般的境地,连人都不想做了,只求不当猪狗。
她竟然在此时此地此种境况下,才终于体会到了钱姨娘等人的心境,她总算明白,那些如钱姨娘,如她此时一般的女人们,为什么宁肯为奴为婢,任人践踏,都不敢妄想逃出生天。
可怜啊……
都可怜啊……
赵姨娘呜咽着咬住肮脏的袖口,麻木着的日子还能过,可清醒了又能如何?逃不掉,离不开,竟然还不如麻木。
她哭累了,就这么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这些日子她清醒的时候是极少的,偶尔醒来,不过须臾又再次昏睡过去,甚至辨不清白天黑夜。
等赵姨娘再睁开眼睛,摸索着走到窗边,从木窗的缝隙里朝外看去,这才发现原来又到了晚上,耳边只有窗外的虫鸣和不知何处墙角老鼠发出的窸窣声。
她竟然庆幸又过了一天。
一日的时辰又这么混了过去。
这屋子的窗户都是被封死的,门的木栓在外头,她在屋里既看不着外头的景象,也出不去,就这么如木偶泥胎般困守在这监牢般的屋子里,一日日枯等着死亡。
屋子里没有一丝光亮,她什么都看不见,赵姨娘甚至觉得,或许她早已经死了,在被关进柴房的时候就死了,在被送到庄子上之前就死了。
这世间的一切都与她再无瓜葛,她孤零零的死了。
或许等她过了奈何桥,连孟婆汤都不必喝,已全不记得这一世的事了。
赵姨娘摸索着想回到床上,可惜绊到了桌角,“砰”地一声摔倒在地,她倒在地上,一时竟连爬起来的力气都没有,就这么倒着,连眼睛都都支撑不住地想要合上。
就在她真要如此睡过去的时候,窗外却忽然传来了压得极低地人声,低得她差点以为是虫鸣。
那人声仿佛是从树林里钻出来的鬼怪幻化,一遍遍地喊着:“赵姨娘……赵姨娘……”
“……我替人救你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