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文俊心下恍然，再看项小满，此时才算明白，包括赫连良平在内的所有人都想错了，真正让项小满难以接受的，并不是人市上的买卖，而是将人买回去以后的用途。

因为大旱而走投无路，穷苦百姓易子而食，富足人家人牲祭天，所求的，仅仅是为了活下去，而已。

可朝廷那时候在干什么？

何文俊的身子止不住的颤抖，他想到了父母妹妹，想到了亲族好友，只觉得胸口有一团火在狠狠地灼烧。

“夫君……”林如英察觉到何文俊的异样，一脸担忧，“你怎么了？”

“我没事，你别担心。”何文俊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宽慰了妻子一句，又扭头看向项小满，“小满，我终于知道你为何烦心了。”

项小满的双眉始终没有舒展，凉亭之中，一时无言。周遭的气氛，仿佛笼罩着一层实质的阴霾。

时间在沉默中流逝，似乎连上天也感受到了这一片忧郁，刚停不久的大雨，此时又有了再来一次的趋势。

天上乌云密布，雷声连绵而沉闷。

良久，始终都未说过话的赵远淮开口打破了沉寂：“少主，人祭之事，只要不是再遇上那种极大的天灾，应是很少会出现的，您不用太过纠结。”

一语点醒梦中人，何文俊也明白过来：“是呀，若非走投无路，朝廷明令禁止且如此有损阴德的事，又有谁肯去做，小满……”

“那人殉呢？”

何文俊一怔：“什，什么？”

“没有人祭，还有人殉。”项小满的神情淡漠，“不管是被当做祭品，还是被当做陪葬品，总归都是人命，身份有尊卑之别，人命却没有贵贱之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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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满，你……你想干什么？”何文俊吞了下口水，有些愕然。

项小满此时的状态，根本不见一丝颓势，清澈的眼底，透出一股决然。

“我想，结束这狗屁的人殉。”清冷的声音，满含不容置疑的坚定。

“结束？这要如何结束？”何文俊心中虽惊，面上仍然保持着冷静，“人殉之制自古有之，已经不知道存在多久了，上到皇亲国戚下到公侯大臣，甚至是那些富商巨贾，哪个死后不会拉着几个小妾奴婢陪葬，你要如何结束？”

“不试试怎么知道不能！”项小满腾地站起，双拳紧握，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林如英的脸色有些难看，因为她的生母亡故下葬之时，就有两个丫鬟陪葬，俩丫鬟用自己的一条命，换了二十两银子和一条白绫。

那时，她也就是项小满这般年纪，但她清楚的记得，在看到俩丫鬟吊死在房梁上时，自己被吓得躲在屋里哭了一整天。

“小满……”林如英的声音充满了无力感，“这不是我们能左右的。”

“姐姐放心，我可不是你家老三，才不会去做啥蠢事呢。”项小满玩笑了一句，神情也逐渐轻松下来，“我来这是散心的，事说开了也就好了，你们不用担心我。”

林如英秀眉微蹙，她实在是看不懂项小满，为何情绪能转变的如此之快。

扭头看向何文俊，见他对自己摇了下头，不禁轻叹一声：“那好吧，只要你能想开，别真的跟彦章一样，一时冲动就干一些糊涂事儿，我跟你何大哥也就放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