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坐在炕上想抱迎香亲一亲,刚亲半边还欠半边,外边鸡咯咯咯一个劲叫没完没了。
玉姝一听和美珺道:“谁来都是十个鸡子的多,这是谁抱鸡来呢?”可是心里想还是得向外跑。
那么这抱鸡的是谁呢。原来是这么一回事,太阳已是落幕时,正是鸟入林鸡上窝。家家户户的炊烟缕缕升上天空,被日落晚霞映照的山峰秀丽,斜阳反射的千红万紫,而后慢慢不知为何,被张大嘴吞吃个一干二净。
这时的乡村传来妇女叫鸡声,孩子叫妈声叫哥哥姐姐声,再兼井沿放桶声,羊的咩咩咩,牛的哞哞哞,驴的昂昂昂,真是千声杂成一团。
这时有本村西南的一角,这里有四家,骆姓和孙姓靠着住,另有赵木匠李瓦匠隔一空地约五丈左右。这孙姓上边说过叫孙二审,终年外出做生意,外号万事通。妈早去世,爹前年不幸也辞别人世,有个哥哥也是少亡,只余自己。
故此只剩一人,在六月底即从外地带回一个大姑娘,给二审守家。你要说没结婚,看意思是小两口。可又没拜天地,还甭说没坐轿子。邻居骆婶一夜没漏掉和她作伴,可孙二审一夜也未曾在家,白天是更看不见,因他又外出做生意去。
这个事全村都有个印象,那天是六月二十九,二审是雇车回家带来这位姑娘,大不过十七八岁,十分艳丽。这天晚二审请来四家人只为多照应些。这天二审和骆叔睡的,这姑娘有骆二婶作伴一直至现在,骆婶嘴严,一向不提任何多嘴的事,骆叔也是嘴严的人。
这姑娘今天下晚自己坐在炕上,点点珠泪洒在胸上,衣襟湿了一大片,正在继续千难万窄之际,耳边传来“二审哥在家吗”这么连续的话头。
自己下得炕刚要去掀门帘,进来俩大小子,这是青山和蒋方。青山手端月饼和鲜果,两个站在门坎里,背靠着门帘。青山大嘴张着道:“我是叫您嫂子,还是叫姐姐?”这位大姑娘抓着绢子擦眼泪,边说:“我也不认识你,你只管叫我大姐。有什么话说东西先放下,二审没在家。”
青山照旧还是说那一套话,这姑娘听完嗯嗯呢,“你姓王,这么说你妈我是叫大娘,这是说大娘姐姐来这里投奔大娘,来这村落户。是不是这么一回事?这弟弟你把这些东西拿回去,安个家太不容易别浪费钱。把这些东西赏给其它户去,也好多做一些脸。我这里不需要,好弟弟你拿回去吧。”这样说呢,手绢未离开一双大大的眼睛。
这俩小子再也不知该怎样说句话,东西没拿头也没回跑飞掉。这姑娘见人跑掉,左思右想虽说二审不在家,这个家我得替他弄个面子。乡亲们就是你来我往,不能一面礼,怎能过好日子。骆婶一天没过这边来,我不断听那骆婶夸那王婶王婶的,为人有求必应,那我今天也去敬敬心,听听她的话里与话外。再看看这大娘和她那姐姐是什么样人才,我也学学人情。来在这里去出出步数,说些话也痛快痛快。
去是去,可拿些什么呢?人家来此安家,是各家联络打个招呼,谁拿什么各地风俗习惯不同,大抵总不外取个吉利,我也没什么拿的,等鸡上窝抓只鸡抱去,看去一般还舍不得送一只鸡呢!这可算个什么。
主意拿定,这就得等鸡上窝,别无其他办法。太阳压山先把粥熬好,再说二审去两个多月了,说什么也该回来话。粥熬好后把灶门的火柴弄净。手扶门框,每天这三只鸡早早就上窝,今天在门外转定不上,就不上窝,真气人。上去窝,自己把大辫子向后一甩,紧迈上两步蹲在鸡窝,就得伸手嘎嘎嘎,当把手下回鸡窝门。
定定神还得伸手,向里一摸,抓住个鸡脖子,向外拽出鸡窝门,鸡的两个翅膀瞎扑棱。一倒手又抓翅膀又逮腿,突来的扑棱一挣,鸡落地跑掉。这位姑娘跟着立起身定定神,还得伸手去抓,好容易摸着一只鸡大腿就向外扯。这只鸡更有力的连扑棱带叫唤,嗓门也大力气也大。一个劲扇翅膀,咯咯咯是一通热闹。噗噗噗把鸡窝浮土都扇起来飞。这样一来手用劲抓着鸡,眼却睁不开看。
一堵气想用手去揉眼,可这鸡又跑掉。进屋摸盆洗脸,洗一洗还想去摸鸡。这回浑身使劲边咬牙边伸手,合着眼睛我叫你再迷。一只胳膊全伸进去又摸着一只鸡大腿,这个是一样扑棱叫唤,拽出鸡窝门站起身来睁开眼,这回右手卡住两个翅膀,心里说这回我叫你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