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渊界”上飘浮着一具具的死尸,黑黄色的浊水中,汩汩地浸涌出一团团的鲜红之色,逐渐地化开、淡去,又有新鲜的血液不断流出、补上。阵亡者以南阳军居多,在所有伤亡人数中,唐军所占,不到半成。
郭旭扬只想尽快地结束这场血腥的厮杀,他吃不准隗狸是否会主动出招。毕竟那日在“大王山”上,这隗狸突然出现,然后神神秘秘地故意透露了一些龙瀛剑的秘密之后,又挥挥衣袖说走就走了,仿佛是不喜欢轻易与人动武之人。若隗狸迟迟不肯出手,则消耗的时间越多,在此场战役中失去生命的人便会越多。思及此处,郭旭扬拔出手中的湛卢剑,对准隗狸远远地劈出一剑。
郭旭扬这一剑,是挑衅也是威慑,为了引隗狸出战,他下手时已加足了力道。无形剑气蛮横地撕裂空中的风与尘,气刃以摧枯拉朽之势,闪电般地向处在二十丈开外高地上的隗狸斜飞而出。
“不错。”隗狸的足尖在马头上轻轻一点,剑气在脚下疾飞而过。他肩窄腰细、身形瘦长,一头褐发长至脚踝;他一身白衣,肌肤胜雪,在高空飘飘然的御风而飞,长发乱舞,实在是一种说不出的妖异之美。
郭旭扬凌厉的剑气被隗狸避开之后,撞上隗狸身后的山石,在轰然巨响声中,石屑纷飞,一道深壑现于坚石上。此时的隗狸,已稳稳地站立在与郭旭扬相去不远的一株白山茶之上。
眼看隗狸已然“上钩”,郭旭扬扭头便走。他深知隗狸实力之强,为防周遭兵将被其内力所伤,郭旭扬特意将昃离阵布设在了离两军交战之所较远的地方。
隗狸细长的丹凤眼盯着郭旭扬渐飞渐远的身形,他的嘴角微微扬起,“有意思。”他右手轻抬,一片白光随着他扬手之势,拂过水面上的尸骸,随后,他向郭旭扬远离的方向追去,留下那株山茶花在风中轻轻摇曳。
郭旭扬以“踏雪无痕”的轻功身法飞掠尚不到一盏茶的工夫之后,倏然止步转身,望向跟过来的隗狸。
隗狸正自纳闷郭旭扬的举动,他瞥一眼前方看似杂乱无章,实则如满天星斗、自成章法的树草沙石,亦在瞬息之间停下了如风般的身形。
猛地,一道道精光自草、木、泥、石等万灵万物中迸射而出,上下左右、密密麻麻地交织为一张光网。这涵盖了半里地的巨网,如同有生命的活物一般,疾速向隗狸推进!隗狸的身法很快,却快不过这张网。只眨眼间,他已被光幕所笼罩。
围困住隗狸的,正是郭旭扬所布之“昃离阵”。隗狸前一刻被困,郭旭扬下一刻便向郑元璹挥动一面早已备好的军旗,示意郑元璹打开下方出水口,生擒被淹之南阳军,减少杀戮。
“这个阵法,你也懂?”隗狸平静的面容上多了一丝疑惑。
“看来,这个阵法,你也见过。”郭旭扬已确信了心中所想。
“你引我来,就为了这个?”显然隗狸是清楚昃离阵的厉害的。阵中的万道光芒杀伤力极强,如一支支锋利的铁枪长矛,无坚不摧。然这可洞穿一切的精光,却偏偏如若无物、劈斩不断。隗狸并未与利光硬碰,而是轻轻巧巧地避闪着,“你以为,它能困住我?”
“来。”隗狸右手食指勾了勾,远处泥水上四五十具浮尸突然直立而起,凌空踩踏在水面上,一步一步地向前迈着步子。他们虽是人形,却已身死。因被隗狸所控,这些死状惨烈的无魂之体,维持着临死前的丑陋样貌,肢体僵硬、摇摇晃晃地往昃离阵处挪来。
“御尸之术么……”郭旭扬心道,他的眉头微微蹙起,“他是打算御尸阻隔阵中之光。若将尸体置前铺路,他隐于尸身之后强行破阵,并非没有可能。”
隗狸的唇角扯出一个笑容,“郭旭扬,你真的很狡猾。好吧我告诉你,我和万重山有合作。你,满意了么?”
郭旭扬有些吃惊。他惊讶的不是隗狸这么快便猜到了自己的意图,而是对方猜到之后,竟然毫不避忌地道出了答案。这隗狸看起来好像言语行事皆是率性而为,但郭旭扬却很肯定:他绝不是一个恣意妄为之人!
郭旭扬暗中布阵在先,诱敌深入在后,虽说契合用兵之道,却始终有违君子之道。他对阵中之人抱拳说道:“在下诱隗公子入阵,抱歉!”他眼看着一具具被隗狸操控的傀儡尸自行进入阵中,反而将湛卢剑收入剑鞘,并未阻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