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明今年二十二岁，弟弟杨清则比他小两岁。

此时他们静静地站在ICU的外面，看着躺在里面的中年女人。

女人整张脸几乎都找不出一寸完整的肌肤，坑坑洼洼的伤口上面还爬满了深灰色的纹路。

那个女人是他们的母亲，是当初第一批被镜兽袭击的人中唯一的幸存者。但当时官方为了避免造成不必要的社会恐慌，选择了封锁消息。

可虽然侥幸活了下来，但其实也和死了没什么区别。

甚至不如死了。

他们的母亲叫邹明香，是个很传统的女人。

杨清杨明小的时候，在工地上班的父亲就因工去世了。从十多米的高台坠落，连抢救的机会都没有。

工地的赔偿并不多，邹明香用那笔钱的一部分买了一辆三轮车，每天就在杨清杨明的小学门口卖煎饼。

学校的同学们经常笑话杨清杨明是“煎饼婆”和“工地佬”家的小孩。为了这事兄弟俩没少和别人打架。

每个人都说童言无忌，可其实童年时说出来的话，才是最伤人的。那种不过大脑的尖锐言语，真的会对别人造成一辈子的创伤。

就像如果儿时被取下了一些很难听的外号，很多年以后还是会记得。

直到有一次，五年级的杨明帮着杨清教训一个三年级的小孩时下了重手，把别人打进了医院。

邹明香赔了那家人很多钱，在陪着去医院的车上一路说了很多道歉和赔不是的话。

杨清杨明不理解，为什么明明是别人先做错了事，却要自己先道歉。

从医院回来后邹明香就打了杨明。问他为什么这么大了还是不懂事，还是不能让妈妈省点心。

杨明当时边哭着边喊，那你以后能不能不要再来我们学校门口卖你那煎饼了，你知不知道学校的同学都笑话我和弟弟。

邹明香手上的衣架顿了顿，旋即更用力地抽打在了杨明的屁股上。

兄弟俩都不知道，那天晚上他们睡着之后，邹明香一个人在被窝里哭了很久很久。

从那天起，兄弟两个真的没有再在学校门口见到过邹明香。

后来的他们才了解，邹明香每天多踩一个小时的三轮去市里的另外一个小学门口卖煎饼，只是为了照顾他们那可怜又有些可笑的自尊。

他们也是渐渐地才明白，母亲到小学门口卖煎饼并不是为了让他们丢脸，只是因为小学门口的生意会更好，那些会砸摊子的混混也不会那么多。

杨清杨明觉得当时的自己其实真的蛮蠢的，蠢得没边的那一种蠢。

别人虽然笑话他们，可每天放学看到他们第一时间就能吃到热乎乎的煎饼，眼里的羡慕是掩饰不了的。

别人虽然笑话他们，可家里给了零花钱之后还是会在邹明香卖煎饼的三轮车前面排起一条长长的队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