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冬一家在七月二十三号离开江平。
自己蹲在门口等老爸林海川倒车的时候,外婆拿着一大把红票子往林冬口袋里塞。
“欸欸,外婆我不要我不要,我有钱用的。”林冬连忙推辞,这不同于过年时其他长辈给红包时的客套,他是真的不想要外婆的钱。
“怎么不要?你要上大学了,用钱的地方多的是!”外婆见林冬不收,眼睛一瞪,更用力地把钱塞给林冬。
“外婆我零花钱真的够花了,你这些钱留着给自己买点好衣服穿。”外婆的普通话不标准,加上又讲的快,林冬有些没听懂,不过还是婉拒。
“等外公外婆过几年干不动了,还等着你来照顾我们呢,这就算外婆借给你的,你以后自己上班赚钱了再还给外婆。”外婆手上的动作不再那么用力,慢慢地说道。
本来就有点舍不得的林冬突然鼻头一酸。
他是个蛮感性的人,高中之前每次回老家然后离别的时候都会掉眼泪,哪怕只是待了几天。
林冬别过头去,有点不敢再看外婆那双浑浊却带着光芒的眼睛。光芒里闪烁着的,是不舍,和对外孙的期许和祝福。
“小冬啊,上了大学之后啊,一定要好好读书啊,要听爸爸妈妈的话,还有千万要注意身体啊,学习也不要把身体学坏了啊,平时没课的时候就给外公外婆打个电话,外公外婆知道你在那边好好的心里就高兴,等过年了就早点回来,多玩几天......”
外婆还在絮絮叨叨地说着。
但这一次林冬听懂了,一字不差的听懂了。
因为这段话每一次他离开时外婆基本都会重复一次。
可每一次听,林冬内心的酸楚都会更多。
外婆应该是最后一代还残存着旧社会影子的女人。
她一生都在忙碌,一生中的每一天都在忙碌。
年轻时她和外公两个人拉扯五个儿女,在老舅还没出生的时候经常因为家里没有男孩而被别人家欺负,说他们家是“绝根”。
后来儿女们都长大了,外婆又帮着每个小孩照顾他们的小孩,然后又看着这一个个小孩离开自己的身边。
在外婆家,林冬还是小孩的时候没注意到,等到长大之后才发现,只要外公不动筷子,外婆连饭桌都不会上。
她最后一个上桌,最后一个下桌,却不是因为吃得慢,而是因为要收拾桌子和洗碗。
“好,谢谢外婆。我去上个厕所。”林冬拗不过外婆,最终还是接过了那一沓红票,转身走到厕所。
他打开水龙头洗脸,让眼泪和水流混在一起。
不同于现在很多女孩子把生孩子带孩子当作对女性的束缚和压迫,外婆把这当成一种责任。
真正需要救赎的一代女性在油烟里匆忙地走过了一生,而很多从来没有遇到过不公正待遇的女性却在伟大的互联网上发出她们自以为响亮的声音。
就像前一阵子刮得很大的《消失的她》的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