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黄历:宜重新启程。】
......
江晚晴要离开的那一天,帝都下起了今年的第一场雪。
一场初雪下了一夜,直到清晨仍未停下。
窗外,风雪之色正浓。
茫茫细雪夹杂着人间的荒凉都落到尘埃里,像一场声势浩大的告别。
从那日后,顾时彻和她很默契的没有说话了。
两人明明住在同一个地方,竟然半个月没有说话了,甚至连见一面都很难。
顾时彻早出晚归,每天回家都是凌晨一两点。
听刘妈说,顾时彻有天沾了一身酒气,站在她的房门口良久,想敲门的手微顿,最后还是放下了。
顾时彻住在一楼的客房里,从此绝不上楼打扰江晚晴。
有时两人不小心碰见了,顾时彻也会很快移开视线,微微点头以示礼貌。
他恢复了以前那般清冷又克制的模样,对江晚晴疏远又礼貌。
说心不疼是假的。
江晚晴的心口种下了一颗悲伤的种子,向日葵花瓣在她贫瘠的心田里变成一块小小的墓碑,将两人同葬于泥土下。
江晚晴决定要重新开始了。
之前黑化人格的顾时彻将她囚禁的时候,为她办理了一年的休学。
如今江晚晴打算重拾学业。
她报名了去米国H大的进修项目,为期两年,今天便是她要出国的日子。
出国留学的手续繁杂,尤其是她还有一年的空白。
但这次审批得格外很快,江晚晴知道顾时彻背地里帮了不少忙。
他决定放她走了,决定松手了。
他希望她能拥有全新的未来,哪怕那个未来里没有他的存在。
在临走之前,江晚晴抽空去了一趟墓园。
阮霁、陈浠诺和林芊芊的坟墓并排在一起,墓碑上被茫茫白雪覆上,掩埋得更深。
三千里白雪,人间皆是这虚张声势的白。
这次,她没有带花,而是带了一瓶烈酒,四个酒杯。
江晚晴的小手被冻得通红,用手轻轻抹掉墓碑上的雪,露出这三个人的照片和名字来。
她边将烈酒倒进透明的玻璃杯里,边对着墓碑的三人说话。
“天凉了,喝杯酒,身体就不会感觉那么冷了,心也会暖暖的。”
“抱歉啊,过了这么多年,才想起三位长辈。”
“人的大脑真的很奇妙,以为自己忘了,突然会在某处沟壑里发现过去隐藏的记忆。”
江晚晴把盛满酒的玻璃杯放在三块墓碑前。
她捧起第四杯酒,对着墓碑的三人一拜,随后一饮而尽。
冰凉的烈酒从口腔滑过喉咙,酒比想象中更烈,胃里很快弥漫上灼烧的痛感。
江晚晴却觉得很畅快,口中吐出的热气成白雾。
她以前是最讨厌喝酒的,觉得还不如可乐好喝,不理解为什么会有人对酒精上瘾。
可现在,她突然理解了。
成年人的生活是一种治不好的恶疾,有时候需要一些酒精去麻痹自己的神经。
墓碑上阮霁的目光像是落在她的身上,有些忧郁。
江晚晴的的小手冻得通红,微微发颤,抬手轻抚着墓碑上的照片。
她苍白的面容像天上飘下的雪花。
江晚晴语气格外平静,如同冬日被冻住的湖泊表面。
“我觉得我应该哭才对,眼泪却怎么流都流不出来。”
“感受不到痛苦,整个人像是一颗坏掉的牙,里面的神经坏死了,只剩下空荡荡的麻木。”
江晚晴嘴角微微勾起一抹弧度,细雪落下又把墓碑覆上薄薄一层白。
“知道真相的人都说我很惨,说我的一切都被恶魔剥夺了,说我该找谁谁讨债,说我该生气该义愤填膺。”
“可是你知道最惨的是什么吗?”
“被剥夺的我却感受不到该有的悲伤,他们口中说的亲人我一个也记不起来。”
“说我曾经有多幸福,我应该多幸福,都觉得是在听别人的故事。”
“我就像一个局外人,是自己悲惨故事的冷漠看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