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秦重早早起了床。他没有忘记,今日要去书院。
三饱儿被留下,照应着高士先。
刚出大门,抬头却看见秦宵,正背手站在门外树下。秦重略略沉吟,向着秦宵走过去。从三饱儿那里,秦重已经得知,此次,范夫子能赶去衙门,实则是秦宵求助的结果。这让秦重对大哥,又有了一番新的认识。
“大哥。”秦重上前,打着招呼。
“去书院么?咱们一起。”秦宵回过头,微笑着说道。
“大哥在此等我么?”秦重问道。
“嗯。”秦宵点点头,边走边说,“有些话想对你说。”
“大哥请说。”秦重说道。其实,秦重也想与秦宵聊聊,只是没想到,被裹进了阿娥案子里,去大牢走了一趟,今日才得见面。
“长辈的事,我管不了,但我会规劝她。”秦宵说道。
“嗯。”秦重微微皱眉,没有说话,听着秦宵说下去。他自然听得懂,秦宵所说的长辈,正是柳姨娘。若说秦重心里没怨气,那是撒谎。毕竟这几年,柳姨娘把持秦家,处处刻薄秦重,只差扫地出门。
但是,说有多么恨她,秦重还真说不上来。内宅女人,争来斗去,不是为了夫君就是为了孩子。守着巴掌大的天,其实可怜的很。如今的秦重,早已不是当初的秦重,见识、性情、手段,不可同日而语。
长辈的事儿,的确管不了,这句话秦宵没说错。柳姨娘再怎么,也是秦禹田的妾室,没准哪天被扶正,秦重也得称一声大娘子。
“云姨对我说,余庆不见了。”秦宵有些扭捏,不知如何说下去。
“这事儿我知道。”秦重点点头说道,“他的账目问题很大。”
这件事儿,云姨早已告诉他,余庆的账目上,多笔粮食对不上。不过,现在秦重已经知道,那些被余庆贪墨的粮食,八成到了狼山匪手里。
秦家向农户收租,每年只有收成的两成。而这两成,还被余庆倒走少半。两年来,起码也有上万斤粮食。再加上私增的三成,那就更多了。粮食的去向,也是秦家的隐患。万一被人查到,定有大祸。
只不过,秦宵不知道这些事,只以为柳姨娘用人不当。
“母亲用人失察,让家里遭了如此大损失,她也是后悔不及。”秦宵低下头轻声说道,“今后管家之事,还得依仗云姨。”
俗话说,子不言父母过。秦宵如此表态,已是非常难得。秦重听到这里,终于明白过来,秦宵这是表达善意来了。
的确,经历了一场盗马风波,秦宵终于明白,何为亲兄弟。危急关头,若非秦重不计前嫌出手搭救,只怕他和邱旻一样命运。而同样,秦重被抓入狱,秦宵也是前后奔波,低头求人。血脉里的亲,又何分什么嫡庶?
想通了这一层,秦宵豁然开朗。
在柳姨娘的心里,只有秦宵。而这次的变故,她差点失去秦宵,那种巨大的恐惧,折磨的她身心俱疲。加之余庆潜逃一事,乃是她失察之过。因此,秦宵适时劝解,柳姨娘放弃了管家权,全部交托给云姨,算是对秦重的回报。
当然,秦重在这件事中的作为,秦宵和柳姨娘并不知道。
“我替云姨多谢大哥。”秦重没有矫情,云姨是他亲近之人,完全可以信任。云姨管家,自会一碗水端平,不会难为柳姨娘,也不会苛待他们姊妹。
至于柳姨娘,此番让权是真是假,日后自会看出来。只要她不找事儿,秦重没必要难为他。曾经所受的苦难,权当是历练了。
秦宵说完了此事,显然舒了一口气,完全放松了下来。说真的,他还真害怕秦重记恨,对以往的事情不依不饶。如今看来,他是想多了。再看向秦重,不由多了一份骄傲,自己的弟弟,性情豪爽,又岂会那般小家子气?
“盗马之事,大哥要好好谢你。”秦宵凑近秦重,压低了声音说道。
“且莫再提此事。”秦重四处望望,谨慎的说道。
“当初大哥犯了糊涂,差点害了我们一家。”秦宵此时说来,仍有些后怕。
“已经过去了。”秦重也觉后怕。
“不。”秦宵忽然站住,盯着秦重说道,“还未过去。”
“嗯?还未过去是何意?”
“你可知,邱家为何被抄?”秦宵神情严肃。
“财帛动人心。”秦重淡淡说道。
“哦?”这一下,倒让秦宵吃惊了。实未想到,秦重小小年纪,竟一语道破其中关节。即便是他自己,也是得了高人指点,才明白了利害。
“邱家暴富,却不懂收敛,正是取死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