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兴闻言立即止住哭声,将那块自己好不容易占卜出卦象,此刻还残留着余温的龟甲抱在怀里,可怜巴巴地望向帝辛子受。
“嗯?”见这郭兴此刻还在推三阻四,帝辛子受鼻腔当中发出一声极不耐烦的冷哼。
察觉出其中意味的郭兴,立马缩回脖子,此刻再也顾不得那造价不菲的华服,挥袖擦去纹路当中沾染的灰烬,压低声音试探性的说道:“根据卦象显示,大商基业共六百余年,经十七代历三十一位帝王,将葬送于末代帝辛子受之手!”
声音虽小,可落在这鸦雀无声的庭院当中如是惊雷炸响!
虽说众人已经知道这是一幅大凶之卦,可谁也没有料想到,这开头第一句便已经如此离谱!
一时间群臣哗然。
“放肆!居然敢假借卦象之说,妖言惑众!”
“大胆!不过区区一个巫祝,竟然敢咒我大商基业!”
“来人呐!将这大放厥词一派胡言的郭兴,给我速速拿下!”
郭兴在解卦之前已经做好被文武百官群起而攻之的心理准备,只是未曾想到,他们的抵制情绪会如此激烈。
面对那百官口诛笔伐,郭兴面色苍白一片,只觉自己是百口莫辩。
听闻卦象面色出奇平静的帝辛子受,看着身边群情激愤间恨不得生啖郭兴血肉的群臣,只觉像是到了那杂乱无章喧嚣不堪的菜市场,不由得心中升起一股烦躁之意,当即沉喝一声:“都给我闭嘴,让他继续说!”
群臣无人胆敢还在此时不长眼的打断郭兴解卦,一双双视线在巫祝郭兴与帝辛子受身上来回摆动,最后齐刷刷低下头,一时间庭院之内气氛压抑到了极点。
之前还惴惴不安的郭兴,在听到帝辛子受这句话后,心中那股诚惶诚恐之意在一瞬间彻底烟消云散。
反正横竖都是一死,还不如一吐为快!
擦掉糊在脸上的斑斑涕泪,环视众人一圈儿,开始解卦!
“卦象显示,人力终有穷尽之时,而天命却无穷无尽不可殆也,妄想以人力抗拒天命,就如同那螳臂挡车蚍蜉撼树一般可笑之极,不过留给世人一场茶余饭后的谈资笑料罢了!”
阴沉的天空吹起阵阵寒风,卷动长椅之上王叔子干那满头白发随风飘荡。
轰隆隆的雷声来回作响,似有千军万马在云层当中准备随时杀向人间。
一滴豆大的雨珠猛然砸向地面,溅起朵朵水花。
“此卦象上半部分显示,雨泽于林广生木,暗生阴火万树屠。”
“天降雨露滋养万物,眼前一切似乎都看起来欣欣向荣,可谁也没有察觉到,在这阴暗的角落早有一团野火正在悄然积蓄力量,只等在某一天突然发作,将这参天之高的树木焚烧成一截截焦炭,将那焕发着勃勃生机的绿茵之地化作一片茫茫焦土!”
“表面看似,风头无两,可实际上,祸端已生!”
在变本加厉的寒风侵扰之下,柔弱的帷幔如是神情癫狂的疯子,在这昏暗的正厅当中,肆意狂舞。
瓢泼大雨倾盆而至,密集的雨幕层层冲刷而来,房檐之下雨水如是断了线的珠子般,劈里啪啦。
郭兴拂掉睫毛上边遮挡视线的雨珠,在这闷雷声中,扯开嗓子继续解卦。
“而卦象后半部分显示,濯水去沙真金现,天降雄火尽数无。”
“淘金客费尽千辛万苦,终于在那堆积如山的沙土之中,看到那梦寐以求的金沙,可就在此时天降大火,到头来所有的努力、所有的付出、所有的希望,都在此刻付诸流水,任你千般不甘,万般挣扎,只不过都不过是一场徒劳罢了!”
“一切皆有命数所在,天不作美,人力又能奈何?”
站在这雨幕当中的太史监监正杨任,本意只是想借卦象活活气死这个一直在自己头上为非作歹的王叔子干。
听闻这番卦辞,心中怎能接受屹立在九州之巅,北灭鬼方东征蛮夷,辖境之内四大诸侯尽皆俯首,雄踞于上天玄州的庞然大物,会在某一天,在当今王上帝辛子受的手中走向末路,就此轰然倒塌?
急欲反驳此等无稽之谈的他,三步并作两步冲到郭兴面前,劈手夺过那块代表了神明之意的龟甲,详细研读起了上边的新生纹路。
随后,在他那满是震惊遇不可思议的眼睛当中,龟甲脱手掉落,重重摔在地面,碎做满地残渣。
而他也像是泄了气的皮球一般,整个人直接瘫倒在地。
这郭兴,说的居然全是真的!
现在已经对自己能够活着走出庭院,不抱任何期望的郭兴,给这副大凶之卦做收尾解释。
“此金、木、水、火、土齐聚于卦,生生相息却又环环相扣。”
“靠山,山倒。遇水,水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