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白的肤色,指骨修长,肌理匀称,指甲也修剪得干净整洁。
虽然男性特征明显,但这真是很漂亮的一只手。
可戚红药第一个念头却是:好凉。
她盯了那手片刻,视线上移,对上了一双幽黑的瞳孔,发现那双眼微弯,似有笑意。
“药儿。”万俟云螭柔声低唤,手掌完全包裹住戚红药的,又靠近了一些,低头注视着她:“你宁肯让他们如此取笑,也不愿让我证明你的身份么?”
周遭人看呆了,公孙项也是一怔,迟疑着道:“莫少主,难道和这位戚姑娘是相……相识?”
谁都听得出,公孙项想说的恐怕是“相好”二字。
万俟云螭叹了口气,似极无奈一般道:“何止是相识呢……”他看着戚红药的眼神,宠溺中带着一丝纵容,纵容里还透出一点无奈。
这情况……
众人看那高大俊美的男人,好一片深情款款,而戚红药则一言不发,只是别开眼眸不去看他,对比之下显得小鸟依人,单薄可怜。
妥妥一对儿置气的小情侣么这不是!
“药儿生我的气,得知我要那妖莲的内丹,便也跟来,非要抢在我前面拿到。”万俟云螭说到这,顿了顿,道:“本来我也随她——却不知哪里碍了诸位的眼,非说她是妖物不可?”
他盯住王梦儿,声音冷了下去:“王药师既说她是妖物,想必暗指莫某也是一丘之貉,如此说,莫某的药师,也是妖物所化?”
“难不成,这十来个天师中,竟有一小半都是妖物?”
白十九从他过去牵起戚红药,人就已呆滞,听到这猛一个机灵,但看见周围人望来的神态眼色,马上昂首挺胸,目光灼灼!
他一点儿也心虚!此时此刻,他就是个天师!
白十九疯狂给自己洗脑。
公孙项见状,马上道:“没有的事!戚姑娘既然是恩公的……好友,当然不可能是妖物!”
王梦儿已呆住了,一时间张口结舌,半晌,才讷讷的道:“我,我也是一片好心,防患于未然。”
万俟云螭再也未看她一眼,左手握住戚红药的手,右手虚虚搭在她腰间,半牵半揽的,往门外走去。
戚红药垂着眸,从头到尾不发一语,似乎默认了万俟云螭的说辞,此刻也很配合,待到离了旁人视线,便暗自施力,想把手抽出来。
“别动。”万俟云螭微垂着头,嘴唇翕动,看起来像是在小声哄人,说的却是:“你不想暴露的,对吧?”
戚红药动作一顿。
万俟云螭发现,这女人从方才到现在都一语不发,禁不住问道:“你不好奇么?”
戚红药终于开口:“好奇什么?”
万俟云螭道:“我为你解围,你不想知道原因?”
戚红药道:“不问,你也一样说。”
不管他的目的是什么,总有图穷匕见的时候。
沉默一会儿,万俟云螭低声笑了,“没错。”他忍不住又低头去看她,视线在那张从容的面容上打了个转儿,移开。
先遑论其他,单说这份沉稳,就跟她主子那张扬的行事方法大相径庭,真难为曲天娇能重用她。
但万俟云螭出手解围,当然不是吃饱了撑得想英雄救美,他原本热闹看得好好的,偏王梦儿拿出个什么“显影”,说能令妖物化形。
这就令他不能置身事外了。
——万一戚红药鱼死网破,身份暴露后把自己也拉下水呢?
况且,考虑到此事带来的影响——妖族和人在长天契的辖制下,勉强维持一点表面和平,她的身份一旦暴露,必然会引起误会,觉得妖物潜伏在落霞山庄,是心存不轨。
万一顺藤摸瓜查到曲氏头上却麻烦了,巫蛇族再怎么的,也属于自己同族分支,一旦跟天师杠上,对蚺蟒王族影响也是极不好的。
所以,戚红药的处境他并不关心,但却绝不能看她当场被人揭开妖物的身份。
白十九呆呆跟在他俩身后,亦步亦趋,满目惊疑的盯着万俟云螭的背影,心间给百八十个猜测踏得尘土飞扬。
周围时不时投来几道微妙的视线,虽然竭力克制,但不少人还是很关注这对男女。
只是在一双双八卦的视线中,却有一双眼,饱含杀意,定定注视着她的背影。
这时候,只听领路的公孙项道:“内子缠绵病榻多年,难以挪动,因此要请动诸位随我前往她养病的居所一见,失礼之处,还望见谅。”
戚红药心中一动,看向公孙项。
万俟云螭道:“竟然要去他夫人房中……很有趣,是不是?”
凉丝丝的气息拂过脸侧,戚红药下意识偏了偏头。
太近了。
一路走来,那人执着她的手始终不曾松开,外人看着暧昧旖旎,戚红药心里却是门儿清:这分明是怕自己跑了。
从头到尾,她只是象征性的挣了一挣,而后一直很配合——其实,就算这姓莫的不来找她,她之后也要找上去的,不了解对手,之后怎么抢那妖丹?
小主,
公孙夫人的居所,布局很奇特。
落霞山庄占地极广,单是方才一路走来匆匆一撇间,便有大片水榭楼阁绵延,观其设计,必出于名家之手,连周齐宇那样眼高于顶的人,都流露出几分欣赏之意。
然而,一进入公孙夫人院中,强烈的违和感扑面而来。
这里既没有假山花草,也没有池塘水榭,光秃秃的青砖地面寸草不生,但要说院内什么装饰都没有,也不尽然。
有缸。
六口齐腰高,三人才能合抱的大缸。
从院门一跨入内,那六口大缸就撞入眼帘,左边三口,右边三口,人须得从中间穿过,才能去到房前。
经过时,戚红药往里瞥了一眼,瞳孔收缩,脚步一顿。
耳边,传来莫七低沉微凉的声音:“不要看,别停步。”
擎住她小臂的手一紧,痛感袭来,戚红药轻吸一口,移开视线,面色微微僵硬。
这时,走在他们前方的王梦儿也好奇的靠近一口大缸,探头往里看去,戚红药眼盯着她,只见她似是先怔了一下,而后掩口惊呼:
“师兄快来看,好漂亮的花儿!”
花?
她方才看见的分明是……
莫非每口缸里的东西不一样?
她眼睫低垂,心中思量:谁看见的是幻想?她,还是王梦儿?又或者都是?
——姓莫的倒是很淡定,莫非没注意到水缸的异样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