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从山谷下方过去,等她绕到上面,怕庞娟的头七都过了。
怎么办?
视线在周遭疾扫,触目一片荒芜,除了没用的树木,就是些乱石。
再一看两处山壁间最近的距离,她的视线一凝,呼吸微微停滞。
——十丈挂零。
跃过去……能行吗?
不行也得行!
对面山壁,本来有十六名天师,缠斗至今,四人跌落山涧,剩余的全神贯注斗妖兽,陡地,猝不及防,身后一阵凌厉风响,接着,半空炸起一声厉喝:“闪开!”
戚红药这一跃用力过猛,炮弹似的射来,整个人拍在山壁上,险些被震下去,她以手为爪,一把扣住岩石,但跌势仍然不止,双手在坚硬的石壁上留下两道极显眼的爪痕。
好在她还带着自己的“老伙计”,那隐泛绿光的手套也不知是什么质地,受到这般磨砺,也不见损毁,很好的保护住主人的手。
下滑百米有余,她才终于一把扣住岩壁,停了下来。
惯性之下,身体晃荡不止,刚稳定些,她猛一提气,骤然发力,迅速向上攀去。
那几个天师本正全心围攻妖鹿,被对面来人惊了一跳,低头看去,发现竟然是个女人,也并非妖物,注意力就又回到上头。
这时候,三名天师对鹿妖形成合围之势,一人以符箓干扰,两人手持利刃,悄无声息的从旁寻找机会。
戚红药仰头看见这一幕,发现这一局成功的可能性很大——但是,一旦得手,妖鹿失足坠崖,庞娟一个凡人,必死无疑。
她有心出声制止,但如果提醒了妖鹿,那些天师的处境就变得十分危险。
出声,可能会害死天师,不出声,庞娟性命休矣。
她一直在观察那只鹿妖,越看,越觉得不对劲。
妖兽她见得多了,不管是什么品种,但凡能幻化成人,道行都不浅,他们多数都会选择变成外表俊美的模样,一来行走人间更容易些,二来,也更易取得猎物的信任。
可是这妖……
那两个持兵刃的天师所处位置并不很好,想要一击得手,不太可能,二人对视一眼,迅速转变打法,一个暴喝出手,去刺那鹿妖的肋下,另一个则将手探向它背上的女人。
戚红药看见这一幕,心里一松:他们还没有放弃营救庞娟,至少还在尽力尝试。
在金光四射的符箓掩护下,那一刀刺中了目标。
鹿妖仰头发出一声非人的嘶鸣,明显被激怒了,但它一手托住庞娟,一手攀住石壁,已经腾不出手对敌,那粗大坚硬得像钢铁铸造的尾巴一甩,尾梢扫过刺杀者的手腕——本就有分金裂石之力,人身肉长的,哪能扛过这一下?
比切豆腐还顺滑。
那人虽然及时抽手,但半个手掌已经被削断。
这人应该也是个身经百战的好手,只是惨哼一声,当即往后撤身,剧痛和慌乱之下,也并没有踩空。
如果此时妖鹿横身追击,他也活不了。
但许是肋下那一击也不轻,妖鹿并没有理睬他,加快了攀爬的速度,本来距离崖顶不远,它再发力一跃,就顺利爬了上去。
戚红药追得很快,只是那断掌的鲜血淋下来,她躲闪不及,浇中头脸。
温热的人血,裹挟着腥气,她动作停顿一瞬,再次加速。
这种时刻很危险——
妖鹿先一步抢上崖顶,它守在那里,一夫当关万夫莫开,自己和这些天师,有一个算一个,都可能被其击落。
戚红药心思电转,一边留意崖顶的动静,一边注意落脚点,同时发现,自己成了离崖顶最近的五人之一。
她在测算那妖物会出现的位置。
五个人,距离不近,不可能一齐被击落,端看它会挑谁先下手。
如果她是妖兽,一定先挑选看起来最弱的一个,也不用很麻烦,就以巨石凌空砸下,只要动作够快,完全可以再奔到另一边,解决其他人。
看起来最弱的……
情况对她很不利啊。
当然,还有一种可能,就是妖物放弃这个干掉对手的大好时机,选择仓皇逃命。
但可能性不大。
果然,崖边探出一个脑袋,戚红药来不及细看,只发现一点:它的站位,就在自己上方。
她果然就是被选中的那个倒霉蛋儿。
如果她是妖兽,现在就是动手的最佳时机。
上方悬起一片阴影,石头的大小已经超出她的预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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戚红药仰头,瞳孔中映出飞速砸下的大石。
旁边几个天师都看见这一幕,目光漠然,甚至有两个还露出笑容——这女人给他们引开一次攻势,正好趁着机会抢上山崖!
那些冷漠的视线只扫了她一眼,就移开去。
距离她三步远的地方,一个体格强壮的男人牢牢扒住山石,他的位置很好,脚下甚至有块能站两三人的凸起大石,只要他横身一拉,戚红药就能免于这种被石头砸到脑浆迸裂的险境。
在上方坠石落下的前一瞬,戚红药也注意身旁能落脚的大石,她有一瞬间心动——但马上,又扫见那男人的神情。
那是一种警惕、凶狠、冰冷的目光。
她马上打消脑海中的念头,毫无疑问,如果她敢越过去,这男人会在她没站稳的时候,就将她一脚登下。
他这样做,可能都不需要理由,只是出于一种本能。
戚红药见识过太多人心险恶,知道有时候,人做一件极端的事情,是不需要动机的。
她不会冒这个险。
大石已经落下。
一瞬间,她脚下飞快点过三处,两块石头应声而碎,第三块纹丝不动,便用力踩实,而后向天一拳挥出。
这个场景,在她身边那男人看来,是很滑稽的。
他甚至停住动作,分出一点心神,不想错过这女人被砸开花的一刻。
他以为,会在戚红药的脸上看见惊恐,看见无措,对死亡的恐惧,甚至呆滞。
可是,这个可笑的女人,竟然对石挥拳——那么瘦弱的胳膊,看起来比柴火棍儿也结实不到哪去,别说去打石头,就算是打在软木头上,都有骨折的风险。
多可笑啊,蝼蚁向天挥拳。
她要打碎自己必死的宿命吗?
可能人临死,都难免想挣扎一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