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御都城:浮月楼
一楼大堂传来蒙面女子的惊呼声:“什么?她刚走”?
柜台前的苏容月如实回道:“嗯。按照王爷的脚程,这会估摸着已经快抵达边关了”。
女子闻言眉头一耷拉,当即趴在柜台前干嚎道:“石榴啊,你怎么不等等我?我找你找的好辛苦啊……救命~画本子里的苦命鸳鸯都不带咱们这般擦肩而过的啊”……
这位毫不顾忌形象、不在乎旁人眼光的女子,正是那被逼无奈、离家出逃的沈若瑶。
婢女月枝一脸的无奈,开口道:“小姐,咱们可以在这楼里等阁主啊,战场那边有王爷坐镇,相信用不了多久她们就会回来了”。
沈若瑶思索了片刻,朝苏容月询问道:“掌柜的,你们阁主会不会长居于此?那边一结束她就会回来这里是不是”?
苏容月摇摇头:“不一定,我家姑娘常年居无定所,她的行踪谁也说不准”。
沈若瑶欲哭无泪的又“啊~”的嚎了一声,转头拉着月枝往外走,边开口道:“走,咱们追过去,出门在外,现在除了石榴,本小姐谁都不相信,正好我也想见识一下咱大齐诸位将军的风采英姿”。
在即将踏出大门的时候,还不忘朝身后的苏容月喊道:“掌柜的,回见”。
苏容月闻言不禁莞尔,只觉得这姑娘的性子十分讨喜,像是能与自家主子玩到一起的人,如实想着,转头便吩咐人往战场那边传递消息。
——南御战场
城楼上的慕辰一身银色铠甲,将下方的战况收于眼底,看着敌军那有条不紊的猛烈进攻,再回头看看自己这边连防守都开始犯难的众将士,他的忧虑全写在脸上。
城楼另一边的萧景祁正大步流星的往他这边而来,人未到声先至:“慕君,咱们的先锋军,又折了一半”。
慕辰身侧的手紧了又紧,面上却一片平静,开口道:“敌军来势迅猛,想必是更改了原来的作战计划,在他们这种不留余力的轮番进攻下,咱们恐怕坚持不了多久。王爷应该早做打算”。
萧景祁行至到慕辰身侧,与他并排而立,看着敌军架在城墙上的梯子,看着他们失败无数次却还在继续向上攀爬,心中的无力感油然而生。
抬手用袖口抹了一把脸颊边的血迹,感叹道:“本王从来没有一刻,如现在这般觉得自己渺小如尘埃,眼睁睁的看着敌人踏上自己的领地,眼睁睁的看着身边的弟兄们一个个倒下。那种无能为力的挫败感,那种束手无策的彷徨,仿若一只巨兽在吞噬本王的意志力,摧毁本王一直引以为傲的信念”。
慕辰沉默了片刻,接话道:“五年前,你们大齐的安王首次挂帅,赤焰军凭借着惊人的战斗力闻名天下,他更像是有未卜先知的能力,在他的带领下一路过关斩将,以两日的惊人速度拿下三座城池,一战成名。而后挨个讨伐先前的那些挑衅者,自此“活阎王”的称号响遍九州七国。此后诸国便开始夹起尾巴度日,也正是因为他,列国才有了史上最长时间的和平”。
慕辰在大齐生活了十一年,算是亲眼见证了一代枭雄的诞生,他平日虽深居简出,但他暗地里并没有闲着,大齐的人际关系网与各方势力,不敢说摸透,但起码也有个八成,所以他对萧珩的实力有着清晰的认知,心下暗自钦佩,嘴上也没有吝啬于对萧珩的赞赏。
顿了顿,慕辰再次开口:“许是战火平息了太久,许是这些年过的太安逸,我们都快忘了自己生逢于乱世,我们小瞧了凌陌乾的野心,朕也低估了他的实力”。
萧景祁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随即转头看向慕辰,回道:“本王岂能将慕君与众将士抛下自己逃却,日后心下又如何能安?本王已经差人前往都城告知皇叔,且等等看有没有消息,就算皇叔不会现身,本王也应同慕君坚守到最后一刻再做打算”。
慕辰的视线一直停留在城门口处,声音不疾不徐道:“王爷的好意,朕心领了,也十分感激你们这些日子以来全力以赴的援助,只是如今大势已去,南御此番已然无力回天,朕不想拖累诸位,王爷还是早些带着弟兄撤离吧”。
萧景祁闻言有些犹豫,反问道:“那慕君呢?打算何时撤”?
慕辰转身看向正在与敌军厮杀的将士们,语气平静的可怕:“国若破,家何存?领土被践踏,无处可为家。当北漠铁骑踏破城门时,南御就只剩下史书上那轻描淡写的一笔。朕一向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萧景祁闻言眸子不由得瞪大,不可置信道:“慕君为何剑走偏锋?胜败乃兵家常事,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慕君可以带着剩下的将士们杀出重围,寻一去处修身养息,择日重整旗鼓卷土重来,完全没有必要在这场战役中搭上自己”。
经过这些时日的相处,萧景祁是打从心里觉得,慕辰是位不可多得的人才,在战场上是睿智的将军、在龙椅上是贤明的君主。如今知道他的选择,只觉惋惜,内心更是衍生出一丝惺惺相惜。
慕辰摇摇头:“宁可站着死,绝不跪着生,朕不可能降。如今已别无选择,朕既已坐上了那把椅子,身上便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自接下文武百官朝拜的那一刻起,这条命便不是朕一个人的。若是选择丢盔弃甲做个逃兵,那都城中的百官与百姓,何去何从?凌陌乾擒不到朕这个王,那些人会有什么下场,想必王爷心中有数。朕登基的时日尚短,未曾做出任何有利于朝堂的政绩,已觉万分惭愧。怎能再做个自私自利的昏君”?
顿了顿,目光坚定的再次开口:“朕是南御的君主,朕会战至最后一刻,与这战场上的将士,与那都城中的子民,共存亡”。
说着他伸手摸了摸胸口处的挂坠,心下满是酸楚,在心里道:我多想再见你,哪怕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