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并不重要
萧谨行闭上眼,长久的泪终于顺着脸颊滑落
这么多年,撑起他的是那温存的几年
击垮他的也不过是几句安慰的话
他脆弱又坚韧,不灭亦不休
不甘心,这始终成为了困其一生的心魔
可现在这样......又有什么意义呢?
萧谨行将泪擦在袖上,抿紧唇齿这才不让声音发出
“是上天在惩罚我吗?”
他问道:
“我真的错了吗?”
黑暗之中静悄悄的,唯有他自己的声音
“为什么人总要觉得自己是救世主,苍生有难,我也是苍生啊......”萧谨行紧紧抱住怀中的人,他似是感觉到生命的流逝:“可谁来救救我......谁来救救我呢?”
他身立于高耸金玉的宫殿之中,珠宝在腕,名贵在身,权势在腰
凡人穷其一生所不能及的,他拥有了
凡人一生所得之的,他失去了
萧谨行再也听不见自己的心跳了
“金银珠宝,高门权贵,我又何尝需要?”他喃喃道
勇敢的少年走到了现在,走到了这高堂之上,他得到了他本该拥有的一切,却两手空空———一无所有
咚!
红缨枪滚落在地上,萧谨行缓缓睁开双眼,他的眼前似是一片黑暗
怀中的少女紧闭双眼,似乎是睡去了
无声无息
从二人的谈话中得知,阿宝是与金簪银簪交换了魂魄,这才来到人间完成杀死萧谨言的任务
任务完成了,阿宝也就离开了
金簪银簪早就死在那雨天
韩凌芸心脏一紧,仿若有无形的大手笼罩了她
为何造化弄人?
这就是死局———无论是萧谨行亦或者是萧谨言,谁落入世间,都是如此下场
良久,金光璀璨,萧谨行愣愣的看着手中的人,她被笼罩在一片金光之下,垂着的双眼似带着笑意
萧谨行意识到了什么,急切地收紧了双臂
可正如他所想的那样,阿宝的尸体化作点点金光,只一瞬便消散在空中
“不......”他张了张口,朝空中捉去,却是两手空空
“天意弄人......天意弄人......”他看着双手,捡起地上的红缨枪
红缨枪却意外的沉重,全然不是一个少女能拿的动的
他着那夺目的红缨,忽然道:“外面如何了?”
泪也尽了,唯有手中的火灵还散着弱光,萧谨行看着那条破开的隧道,缓缓转身看向他们,又问了一遍:“外面如何了?”
韩凌芸答道:“很乱。”
萧谨行点点头:“这都是我造成的,是我一时乱了心智,这才听信了圣使谗言。”
他一时清明,倒没了刚刚歇斯底里的模样
反倒真像个从小深养在宫中,学富五车又不矜不伐的谦谦君子
是了,他本就是皇子
“我少年时曾立下鸿鹄之志要救苍生于乱世,可如今却成了真正搅乱世间之人。”他缓缓地走进棺木,看着棺木之中沉睡的女子
他伸手将其衣服取了下来
与其说是衣服,不如说是一件裹在尸外的金蚕丝衣,奢华无比却没什么装饰
萧谨行取下的一瞬,刚刚容貌不改安静沉睡的女子忽然变成了没了血肉的骷髅!
“这是皇族当年从苏家夺来的永生衣。”萧谨行将衣服折好,交给了韩凌芸:“只是这衣服对凡人来说并没什么用,父皇执着永生多年,下令屠杀苏家全族,此事我想你应该知情。”
韩凌芸愣住:“你是......”
萧谨行道:“我是南县的‘知行君子’,我们见过的。”
韩凌芸看着他的脸,一瞬回想起:“你就是负责调查南县苏家灭门之事的二把手?”
萧谨行俯身一跪:“韩小姐还记得我,那段时间是你朝南县送往无数物资和金银,不然南县众人难以挺过旱灾。”
“我替南县的众人,先谢过韩家了。”
南县常年少雨,每到冬季众人便将雪集起,待到雪化之时便有了水。可那年夏日却忽然停了雨,庄稼旱死在田地,为了求生,甚至到了食人肉的境地
那是场有名的旱灾,饿死渴死的人甚多,一发不可收拾
韩顾二家立即朝南县运往物资,之时韩家的物资是韩凌芸亲自去送的,只因她要去南县寻苏宴的魂魄
魂魄漂泊多地,或许就留在了苏家灭门之地
韩凌芸本想去碰碰运气,谁料当地早已成立组织,这才认得了所谓的知行君子
“当我得知圣使竟是韩家之人,我便预想到了今日。”萧谨行道:“如此势力扎根在皇族,想必苏家叶家之事便是他所导致......”
“之所以韩家主一直未对圣使下手,也是在担忧这躯壳之中究竟是否为真的韩落川。”
“只可惜这人扮演韩落川漏洞百出,又对韩族了如指掌,恐怕......”萧谨行闭口不谈,顿了顿:“不过我也并非是真就如此听信他谗言,将世间搅得一团乱。”
他眼眸亮了亮:“我将我的心脏与其相连,如若我死了,施术者也会死。”
“......”
良久
孟韵晟忽然道:“你的母妃是南疆人吧。”
萧谨行眨了眨眼,微笑道:“你为何知道?”
孟韵晟道:“南疆原本一族便是擅用蛊术,蛊族之人向来生的俊美却身形无力,善与虫打交道却不善修炼,善用心计而不擅武。”
“你所说的‘心脏与其相连’,难说是给圣使下了蛊?”
萧谨行哑然,半晌,道:“我母妃的确是南疆人,她如何爬到如此地位,也是用了蛊术。”
“你说得对。”萧谨行道:“我的确给圣使下了蛊,与其被其掌控,不如鱼死网破。”
“我本就一无所有。”
“既然这样,谁也别想活着离开了。”
***
“嗯?”
少年侧耳聆听,他身形稍矮,被韩岳名拎着脚不着地,像个被随意拿着的玩偶
他忽然挣扎了两下落了下来:“你听到了吗?”
韩岳名一愣:“听到什么了?”
少年听了会儿,似觉察不对,他的目光停留在韩岳名身上:“你没听到?”
韩岳名道:“没有。”
“不对,你能听到。”少年笃定道:“以你的资质应该自小就能耳听八方,入了道之后会听的更清晰,何来听不见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