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睡!千万别睡!”我用力拍了拍他的脸颊,使他清醒过来。
再顾不及许多,我一咬牙,即刻俯身,不停地用嘴替他抿出蛇毒,夏侯尚右手微抖,虽说不出话,仍半睁着眼,迷迷糊糊地看着我。他显然没想到,我敢不顾礼防如此做——其实我也很害怕自己中毒,可面前之人是因我而中毒,那就让这个时代的什么男女大防都见鬼去吧!
没想到,吐完最后一口蛇毒时,一抬头,就与愣在不远处的曹植照了个对面。
此情此景,怕不是要被他当作吮吸人血的女妖。
顾不及尴尬,我即刻用清水漱口,仍旧忙着小心照顾夏侯尚。先倒了清水在随身方巾里,给他擦拭额间密汗,过一会儿又捏着他臂膊,松开紧绷的布条,防止毒液凝聚导致局部崩坏。
曹植三步作一步,按剑跑来,蹲下问:
“出什么事了?”
“别多问了,伯仁哥为了救我被毒蛇咬了,快!一起扶他回营去!”
曹植愣了愣,赶忙上前帮忙,他皱了皱眉:
“这……是蛇咬的吗?”
“难不成还是我咬的啊?什么时候了,你还笑得出来!”
“何类蛇竟有如此剧毒?”
“喏,地上那拦腰斩断的不是么?皇家猎场养肥的毒蛇,自然狠毒,想来平素吃了不少麻雀和小兔子,真是活该。”
起身没走多远,就见曹真曹丕等人也陆续从远处赶来,于是夏侯尚便被众人往营地带走了。趁着场面混乱,我暗暗盘算着,悄悄退到众人身后,绕回了原地草丛。
兔笼和断蛇都还留在灌木丛,我将一笼的白兔放回兔窟,还用干草密密掩盖住洞窟,三两下清扫了原地痕迹。转身用剑将地上那两节蝮蛇挑进笼中,四顾观察了几眼,便匆匆离去。
沿着幽僻的路径走去,走了不知多久,气喘吁吁停下来,才发现自己好像迷了路。
这几天许都天气阴晴不定,夏日炎炎,到了傍晚攒足气儿了,瞬间就可能风云突变。
于是我揩了揩额头的汗,正要寻路赶紧走出猎场,坡下忽然传来人声。我拨开丛草,暗中只见,曹操高头大马骑在前头,身后紧跟着几个随侍。
只听见曹操屏退左右,划下界限,叮嘱侍卫别让任何人过界——看来前处是某个禁区,趁卫兵还没发现,我还是走远些吧。
正在扭头之际,突然瞥见对面暗丛里踅过一个黑影,远远看见是个黑衣蒙面人,他以灌木为掩,紧跟着曹操进了禁区。
是谁?莫不是刺客?
我突然紧张起来。
若此刻下去告诉卫兵们,黑衣人只怕听了风声就跑了,而贸然出现的我,反而可能招来曹操的训责。情急之下,我只好悄悄紧跟了上去。
只见曹操独自一人来到猎林高处,那儿阳光明媚,花草蓊郁,一座孤零零的坟墓正堆在那里。
可墓碑上没有一个字。
黑衣人腿脚不便,匍匐在曹操不远处的灌木林里,我看着那身形,以及那双熟悉的眼睛,恐惧瞬间袭上全身。只见他拔出袖藏利刃,正要伺机而出。我忙扑上前,摁住他手腕,连着他整个人都滚藏进了草丛里。
一番激烈纠缠动手早惊动了敏锐的曹操,他警惕地回身按剑,黑衣人与我也悄然息声。曹操观望良久,终于放松戒备,继续往坟墓前走去。
我一把揪下黑衣人的面罩,压紧声音问他:
“杨夙!你疯了?”
杨夙拍开我的手,眼神凌厉,回转刃锋,直直抵上我脖颈。
“想活命就闭嘴!”
匕首冷得发寒,我心如坠冰窟,颤抖着问他:“你的刀是可以对准朋友的吗?”
“我等的就是这刻。”杨夙将目光投向不远处的曹操,像蹲守猎物的饿狼。
日光炎炎,穿过密林透射到我的面庞上,灼热无比。
我揪紧他的袖子,红眼质问道:“从一开始……你就没想过离开,你选择留下,就是为了复仇?”
杨夙冷笑:“是又如何?”
“你一直在骗我。”
“从未有过许诺,何来欺骗之说?”
不争气的眼泪瞬间就夺眶而出,我浑身发冷,指着手中提着的竹笼:“就在不久的刚才,我从蛇口脱险……我知道你心脏不好,一心想炖了这蝮蛇肉给你补补——”
“你很自作多情。”杨夙十分不耐烦,直接打断了我的话。
心已沉入谷底,凭现今杨夙的武力,暗杀曹操或是刺伤曹操根本不是问题,我攥紧拳头,暗声道:“实话告诉你,我是曹操收养的义女,这些年来,他对我有抚育之恩,今日无论你说什么我都不会让你动手的!”
杨夙愤愤地掐紧了我的胳膊:“你说什么!?”
“没有他打赢袁谭,我早死了!他不单是丕植兄弟二人的生身父亲,更是郭奉孝生前拼命保护的曹公,他曹操虽有亏欠你,好歹君臣一场,你非要以这样的形式与他见面吗?”
正当我和杨夙二人面红耳赤地争辩时,传来曹操的说话声。
“叔夜,别来无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