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三章 那是京城里顶好的大礼(1 / 2)

时过撩人眼,转瞬已五月。大京的春色是那么柔美,万物都朗润起来了,便是连白天的日光也拉长了,映着山水色,云彩渐绿。

风光醒了,人也开始忙转起来了。行走于人群,身上立刻便沾染了浓郁的烟火气。酒肆花窗上倒着觥筹杯影,茶棚间烟雾升腾,说书人正入神地讲述故事,引得看客拍案叫绝。车马粼粼,如流如织,商贩的吆喝声此起彼伏。

“我的大小姐,而今见你一面可不是件容易的事儿呢,”绿芜轻撅着油壶似的巧嘴儿,一边吧唧着吃个没停,一边掂了掂手里的零吃:城东的桂花藕粉,城西的蜜饯瓜条,城南的香酥饼和北边的春卷,每一样都是她顶爱吃的。吃得欢了,她禁不住步子都欢快了:“不过呀,大小姐还记挂着绿芜爱吃的玩意儿,如此,绿芜便也没处来得牢骚啦!”

卿凤舞宠溺地看了看她微隆的小腹,悠悠地打趣道:“哼,你呀,好吃的毛病我自是知道的,只是,可莫要再生出来一只小馋猫,到时我可未必遭得住的。”

“嘻嘻!”绿芜低头,眼睛笑得弯成了一轮月牙儿。她轻抚着微显的孕肚,乐不可支道:“说不定这孩子像景迟呢,算了,算了,那得长得多寒碜,还是随我的好,对吧?”

“是是是,男孩儿像景迟灵光,女孩儿随你生得好看,无论哪样都是顶好的。”卿凤舞抿唇笑答,一个不留神,满怀的笑意就从她眼里流露出来了。

卿凤舞笑着,笑着,忽而对绿芜没由来地艳羡,仔细说不上是什么,兴许是她身上的烟火气息。反观自己,在诺大的齐王府里兜了个圈,仿佛是个远游归来之人,什么都不曾带走,亦无甚捎回。

空落落的,是两只手,和她一颗心。

沉甸甸的,也是她的一颗心,不甘心。

甘心二字,谈何容易?枉她卿凤舞自恃才智无双,到头来不过替长生阁做了件绝好的嫁衣。生母犹未相见,父仇不能得报,自己平白地担上个名存实亡的齐少夫人……不,而今且是“熠王妃”的名头了。

听闻前些日子里,齐王府的第二子,齐长风承蒙圣恩,开封建邸,自立门户,是为“熠王”。如此这些,卿凤舞自是不消打听,只是大京城算不得大,正巧老丞相府的消息也算灵通了些。

“我的大小姐,你又想甚去了?”绿芜娇嗔地搀住卿凤舞,抿了抿嘴,戏谑道:“今儿个可是落着什么好东西忘带出来?瞧你百般地走神!且让我猜罢!嗯……可是我那柔弱不能自理的姑爷吗?话说他素日里那般地赖你,今儿个怎地没同你一道出来呢?”

听闻此言,怅然轻笑,皆是半分无奈、半分自嘲。卿凤舞本想着,待绿芜与景迟完婚后,便还将绿芜接回身边,一来聊解自身的闷顿,二来也给个安身立命的活计,免得教她在婆家手心朝上,讨日子过活。

奈何天不遂人愿,在绿芜返回老家备嫁的那段时日里,大京城的书页被风翻得既快又乱,不过数日,改天换地。倾巢之下,不复完卵,那场博弈里,卿凤舞输了个痛快,她哪里有得头绪来向景辛氏讨人?

不过话说回来,眼下这般未尝不好。绿芜婚后有孕,须将养着,自是不便回来,况且入春眨眼便是夏,天色渐暖,景辛氏的凉茶店慢慢地忙活开来,也是离不得人手的。最重要的是……

绿芜没跟在身边,卿凤舞倒也欣慰她不曾亲见自己的一地鸡毛,就像现在,她还能像平日那般拿齐长风打趣。有些伤疤,有人未曾亲眼见它流血,看它结痂,不如就藏在华衣锦裳之下,免却了身边人的挂怀。

“小姐?”绿芜再次将卿凤舞从思绪剥离出来,嗔圆的杏眼中跳动着疑惑。

“啊……”卿凤舞回过神,眼前所见、耳边所闻才渐然地清晰了:不远处绽开朵朵炮仗,硝烟味裹挟着枣红的鞭炮屑,摇摇曳曳,纷纷扬扬,人群的吆喝声、欢呼声成团、成簇,俨然织就了一片汪洋的浪。

“好像是新铺子开张了!”绿芜拖着卿凤舞往前冲,二人的步子不自觉地轻快许多。凑热闹这种事,慢一点都是对好奇心的不尊重。

“借过,借过。”

绿芜嘴上客气,手脚却不闲着,只见她像舒展花叶那般,层层地拨开人群,猴儿似地往里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