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不是什么好东西。
即使要讨论的对象是同样是鬼的他,这一观念也不会有所改变。
但如果对象转换为珠世大人,这句话就并不适用。
珠世大人是很好的人,不,应该说是很好的鬼。
不论是从包容的内心,善良的本性,还是从她生活中平日里的一举一动,那些所作所为,从任何角度去分析判断,她都是个很好的鬼,远胜于其他同样为鬼的同类,甚至远胜过所谓无辜的人类。
那是赋予他生命意义的女人,是再次给予他生命的神明,如果她遇到危险,他绝对会保护,哪怕是舍命去保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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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是告诉过您吗!这小子很危险!非常危险!他的身边都是上弦!而我们是绝不能被上弦发现的!珠世大人!”
飞溅的血液和预想的有所差别,刀刃砍在实处,但手感不对,那不是脖子,而是什么别的骨头。
凛光抬眼看去,所见是距离被斩断只有一步之差的男人。
男人将珠世紧紧护在怀中,看向他的眼神渗着刻骨的仇恨,长刀被提起,轻轻立在脚边,凛光表情不变。
“您有些不礼貌,先生。我有名字,不是什么小子,还有,你带走了我要杀的鬼。如果您不还回来,我就不得不连你的脑袋一起砍下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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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和预想并不相同,完全不同,手指在颤抖,呼吸也是,急促的,磕绊的,心脏剧烈的跳动,仇恨和恐惧几乎各自掺半,表现上的相似让愈史郎难以分清到底哪一部分能更多些。
他并不怕死,令他感到后怕的是刚才的那一幕,刀刃架在脖子上,距离砍下脖子只有一步之遥,如果他稍微慢了那么一点点,如果他真的听了珠世大人的话安心留在那里而不是跟来,如果如果,没有那么多如果,他只是在为险些失去一切而感到后怕。
好在他成功了,他让珠世大人完整的留在这里,而不是尸首分离,在他的眼前灰飞烟灭。
“没礼貌的是你才对吧!臭小子!珠世大人为了你来到这么危险的地方,拼上性命也想要帮助你,想要救你,结果你小子竟然敢这么对待她!我是无论如何都不会饶过你这样混蛋的臭小子的!”
愤怒的咆哮包含的全是最真实的情绪,男孩站在原地,刀刃支在身侧,刀尖伫立在地面,他搭在刀柄上,面对他的侮辱和斥责也没有半分的表情变化。
“首先,是这位小姐毫无预兆的自己突然出现,来找到我,跟我讲了一堆有的没的,这是她自己决定的,自己要做的,而不是我的申请或是要求,所以不论她因此会付出什么代价或是要承受什么,都是她自己该想到的,如果想不到,那就应该冷静地接受,因为你的准备不足不充分,不够强大。其次,您现在带走了我要杀得鬼,请您给出合理的解释,然后,将她还给我。”
直到男孩开口,愈史郎才后知后觉意识到那份恐惧不止来自于对于险些失去的后怕,还有对于异于认知的存在的不安,男孩的表情,反应,一切的一切都太不对劲了,他不生气,不愤怒,不追上来立刻挥舞刀刃,只是站在那里,完全不像是他外貌的小孩子该有的感觉,这太奇怪了。这种与肉眼所见不同的反差营造出一种微妙的恐惧,是一种无形无质的压迫,那个男孩明明就站在眼前,真真切切的站在那里,但没有半点的存在感,就好像他眼前的只是一个血鬼术的障眼法,是一张纸片,一具空壳。
而最大的心理上的恐惧感,无可厚非的来自于男孩眼中的上弦零。那是不可能造假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