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闵要停灵七日,如今不过是第二日,苏燕宁在心中盘算,再守一天,明天再晕吧。
她面前是卫闵的牌位,端端正正摆着,香炉里插着新香,香灰堆得很高,卫衡收拾得没什么破绽,但苏燕宁可不会相信他在里头这么久,真的是在悼念亡兄。
他父母因大房二房而死,原剧情中他也死在卫家,他同卫闵兄友弟恭?苏燕宁打死都不会信。
她又想起卫闵同她说过的,卫衡离家前那件荒唐事。
他遭人迫害至此,却仍同卫家人做着面上的戏,他已是秀才,眼看就要参加秋闱,还要如此周旋,只能说明他羽翼不丰,每走一步都要瞻前顾后。
或者说卫家人比她想象的势大,让卫衡不得不小心应付。
子恪。
他的字倒像是个诅咒,他在这满是豺狼虎豹的卫家孤立无援,不得不小心翼翼、恪遵恪慎。
真是可怜。
但也真是好看。
难怪卫闵怕她见他呢,去年蓬安戏台,她一眼就在人群中瞧见他。
唇红齿白,翩翩少年,她哪能不爱?
可惜他太不懂风情。
苏燕宁微微勾起嘴角,卫子恪,你在此见了我,你心里在想些什么呢?
昔年你不要我,如今,你还能忍住不要我?
次日夜半,卫衡又来了。
丫鬟婆子都守在门外,灵堂里只有苏燕宁一个。
卫衡踏进灵堂,苏燕宁仍跪着,一动不动。
卫衡上完香,退到苏燕宁身边,“嫂嫂夜夜守着,着实辛苦。”
苏燕宁柔柔道:“我是夫君的未亡人,这是我分内之事,不敢说辛苦,倒是六郎,夜夜来此祭拜,夫君泉下有知,一定感念六郎的记挂。”
卫衡望着祭桌上的烛火,“上次嫂嫂落水,听说病得不轻,如今可好些了?”
苏燕宁额边那个伤口已经结痂,半个铜钱那么大的一个疤,被头发挡着,若不是外头守着人,她都想撩开头发给他看,叫他心疼。
可她只能端端正正跪着,冷冷清清地回:“多谢六郎记挂,已大好了,不妨事。”
卫衡低头看向她,他离她近,声音不大,外头人听不见,“听说是有人害的嫂嫂?嫂嫂也太不小心,那池塘边湿滑易坠,今春就围了栏不让人近前,嫂嫂独自一人,怎的逛到那边去了?白白给了人可乘之机。”
苏燕宁抬头对上他的视线,“六郎此话怎讲?我不过是心中忧愁着夫君,无意中逛到那边,明明是那恶人作恶,听六郎的意思,怎的还是我的错?”
卫衡冷冷道:“我只是告诉你,你自以为天衣无缝,实际上所有人心里都门清,你已经彻底得罪了大房,他们视你为眼中钉,那些旁支表亲各个见风使舵,又多的是爱看戏的人,你在这家里无根无基,你当真以为邬氏会保你?你不过是一个她同钟氏斗的棋子,一个马前卒,她随时可以舍弃你。她能轻易给你那些东西,是因为若有朝一日她想收回,也轻易得很。”
“卫家没有蠢货,这家里比你想象的更脏,”他望着苏燕宁的眼睛,“你很聪明,但你实在不该踏进来,在这里,没有人会在乎你的命。”
苏燕宁缓缓笑了,“你同我说这些做什么呢,六郎?”
“我们是什么关系,你同我说这些?”
卫衡缓缓道:“当我为从前一面对你生的恻隐之心,你尽早收拾了东西,把钱攥在手里,我会为你安排,送你离开。”
“我不走,”苏燕宁笑得越发放肆,她当真像个深山里的精怪,专能迷惑人,“我既能让邬氏用我一时,那我自然有本事让她用我一世,鹿死谁手,不到最后一刻,还未可知。”
“六郎,”她柔柔唤他,“当我也为从前一面对你生出恻隐,我敬告你,别再来找我说这种话,若被有心人听去,或我去告状,有得你好果子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