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过去的三个时辰内,录事参军衙门的班房就没灭过灯,一刻也没有。昨晚剿匪行动一共剿匪一百三十二人,缴获货物共三百五十旦,另有约七百多旦货物被大火付之一炬。除此之外,顾猛和棉商李敏在大火中丧生。
控制住所有水匪之后,常五带人盘点了现存货物,李敏的那批棉花被大火烧得一干二净。
“我一开始以为是水匪干的,但回来之后连夜审讯,确定放火的不是水匪。”常五把吹冷的药碗递给谢必安,又拿了靠枕垫在他背后,“我怀疑人是在录事参军衙门里。”
谢必安蹙眉接过药碗,搭在肩头的狐裘顺势滑落,露出里面单薄的白色垫衣。常五连忙将狐裘拉起,紧紧将他裹在里面,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句:“你今晚到底去哪儿了?闯了南天门?”
谢必安仰头喝了药,说:“漕帮。温久岚把闻娘子绑了。”
常五回过味来,暗骂了一声祖宗,怒斥:“好一个调虎离山,毁尸灭迹。这么大的手笔,怕不是李敏的那批棉花里真藏了见不得人的东西吧!”
是不是的,稍后要人去九曲湾查看废墟即可,只是对方竟然在录事参军衙门里安插了细作,属实让谢必安有些措手不及。
谢必安起身问常五:“带回来的人都在哪儿?”
常五咧嘴一笑:“都在咱们私牢里,漕运衙门那边只抓了几条漏网之鱼,这不,天还没亮就派人来要人了,被我打发在西院喝茶呢!”
谢必安抬腿往外走:“走,去见见白振东。”
白振东是九曲湾水匪的匪首,被常五单独关押在私牢最深处的密室里。白振东少时便在漕运码头谋生,无父无母,为人心狠手辣,早些年曾经加入漕帮,后来不知何故离开漕帮流落在运河为匪。
起初白振东只是运河上一小股水匪,直到睿宗时期,随着白振东的势力逐渐壮大,运河上的水匪也渐渐被他收编,最终形成一股足以和益州漕运衙门相互抗衡的水上势力。
章群这次之所以这么积极的盯着谢必安,主要也是为了白振东。章群的任期即将到期,如果在益州没有大的建树,后面他的仕途可能也将止步于漕运。如今白振东被捕,单凭剿灭危害漕运多年的水匪一功,卸任后,只要他稍加运作,后面便有可能调任京畿。
谢必安了解章群的野心,所以留给他们的时间不多了,在章群亲自来要人之前,他必须先行提审,摸清李敏和漕帮之间的关系。
走进私牢,常五一路将他带到密室,透过牢门上的狭窄护栏,谢必安第一次见到传说中穷凶极恶的九曲湾水匪白振东。与想象中穷凶极恶的水匪模样大相径庭,白振东身量不高,五尺半左右,身上穿着月牙白圆领襕袍,腰间扎着斐玉的飞鱼纹履带,整个人坐在角落,像一个没什么脾气的好好先生。
“人看着不像水匪,但用了刑,一个字也掏不出来。”常五咬紧牙关,隔着铁栏恶狠狠看向里面的白振东。
谢必安垂眸拢了拢狐裘的领子,从怀里掏出一只半新不旧的拨浪鼓递给常五:“硬的不行就来软的。”是人就有弱点,有了弱点却没有藏好,未来便会成为别人敲开他嘴巴的一把刀,而谢必安很庆幸自己正巧握住了这把刀。
常五垂眸看着一眼躺在掌心的拨浪鼓,问:“这玩意儿能行?”
谢必安:“试试不就知道了?”
“试试就试试。”
常五将信将疑地打开牢门,把手里的拨浪鼓丢进牢房。
拨浪鼓落在地上发出咚的一声轻响,白振东突然像被雷击中一般猛地站起身,锁着他的铁链发出叮叮咚咚的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