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浅微微敛眸,说出口的话似水一般柔情,阐述着他的心意。
他不记得过去发生的事,不代表他不清楚自己的记忆有所缺失这一事实,恰恰相反,他过去时常会做梦,也会因为梦中自己遗忘的过去而哭泣。
瞎子不会刻意在意自己逝去的光明,也不会轻易地哀人自怜。但世上总会存在些石头,要将他绊倒在地,然后嘲笑他,提醒他身为瞎子的身份。
过去固然令他缅怀追忆,可驻足当下,还有一个爱他的人在等他。正所谓拥有着的,远比已经逝去的要更重要,他不想犯错。
“我不会让浅儿忘记我的,这点无需担心。只是那梦中之事,浅儿当真能放下吗?”
“不…那不只是梦…我很清楚,有什么很重要的事,的的确确被我给遗忘了...”
甄浅此话一出,宛若一把巨手一般, 于无形之中扼住了叶筱的咽喉,令她再说不出什么。刚欲要张开的此时又缓缓闭合。
望着甄浅那略显悲凉的眼神,叶筱隐藏于衣袖之中的左手再也忍不住攥紧成拳,生起无尽的怒意来。
先前听到甄浅在梦中绝望的求救时,叶筱便已经愤怒过一次,但相较之于彼时,此刻积聚于她心中的愤怒却要更加炽烈,更加狂躁,宛如有一头猛兽在她体内横冲直撞 !
可很快,叶筱心中的愤怒便又化作成了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无奈与纠结。
她在害怕,害怕告诉他真相。
倘若甄浅的直觉没错,他在梦中所见的一切都源自于他过去的记忆,便意味着甄浅可能要再一次承受同样的痛苦,而且这次是经由她的口述。
可若是不说,那是否也算作是一种另类的欺骗呢?
如果真相会给他带来痛苦,那她加之其上的隐瞒又算是什么,那能称得上是保护吗?
想到这里,叶筱仿佛突然明悟了什么,随即似自嘲的一笑,暗道起自己的愚蠢。
她似乎想错了一件事,从一开始,她该考虑的便不该是如何让甄浅逃避这既存的事实,本就是不可避免之事,她该做的,是与他一同踏上这荆棘之路,一同承受这份切肤之痛。
念此,叶筱不再犹豫,主动开口,只是这次开口时,语气中多了一分肃然。
“浅儿,你可还记得你在梦中所唤之人的名讳?”
“谁…?”
甄浅原本还想要叫叶筱不用将此事放在心上,自己多年来对此早已习以为常,算不得什么大事,却不曾想叶筱这会儿突然蹦出这样一句话来,让他临时改了口。
假设自己在梦中当真喊了那个人的名字,那说不定,叶筱是知道的!
于是,甄浅心中名为希望的火苗在这一刻猛地簇起,焕发出点点星光。
瞧见甄浅眼中希冀的光芒,叶筱明白甄浅终究还是在意的,只是甄浅越是这般期待,她心中便越是不忍,不过事已至此,也再没有退路可言,便只是实话实说。
“依浅儿的唤法,那人应当是浅儿的父亲。”
随着话音落下,屋内的空气仿佛在此刻停滞了流动一般,变得寂静无比,窗外有鸟雀骊声袅袅,二人却只听得见那沉闷的心跳,一下又一下,像是在撞击他们各自的胸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