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缓了口气,又接着往下说:“他们总是说你很像母亲,但我觉得一点也不像。我娘真的是很云淡风轻的一个人,她对于外物从来都不看重。她不是凡俗中的人,但是你与我,都不像她,我们都有自己为之固执的人或事。我不知道你在意的是什么,但你和我一样,我们是一类人。”
他紧紧的盯着我,就算我不看他,都能知道那道不怀好意的目光环绕在我的周身。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要盯上我,只是觉得恐惧,我好像也没犯什么错误。
我不是很懂他和我说这些话有什么意义,大晚上的他要来做什么大家都想得到,可是怎知他就像炮仗一样先说了这一通话。
我只能当他是来教训我,便表示洗耳恭听,巴不得把耳朵凑到他的嘴边,来清洗清洗我愚蠢的头脑。
他见到我把耳朵伸的这样近,忽然伸出手把我的头拍回去,又揉了一把我的头,就像揉一些小动物,我忽然觉得很不适,但又不能表现出来,只是嘿嘿的笑。
他的声音提高了几分,看起来兴致盎然:“你已经生气了,对吗?是啊,我早就看出来了,你对于一切都很不满。我之前问你会不会读经书,你告诉我只会读女德,你明知道若是你帮我,我一定会犒赏你,可是你还是选择沉默,或许有担心我变卦的可能,但更多还是因为你根本就懒得和我说话。你以为你装的很好,可是你的眼神中总是透着不屑,这种眼神和你的身份可不怎么合适…”
听他这样说,我急忙吓的赶紧磕头,磕的脑袋都晕晕乎乎的,他也不拦,只是在一旁看着我。
我一个劲的解释我真的只会读女德,别的什么都不会,若我爹说我有才华只是在混说。我知道我自己地位低微,就像一只蝼蚁一样,别人一脚就踩死了,我只求他的庇护。我几乎是抱着他的大腿嚎啕大哭,用尽了浑身的力气,可惜没出来几滴眼泪。
不过这点他倒说的没错,我心里确实是不屑的,原因很简单,我就是看不起他们这些权贵,当然也看不起自己。我看不起这个世道,觉得礼崩乐坏、混乱无比,但是我又没有办法。我讨厌和他们说话,我觉得和这样的人说话都是在浪费口舌,反正他们是一群只知道吃喝玩乐的废物,就像我家里那些兄弟。
我父亲有的时候还会劝他们学习,但我只是冷眼旁观,他们根本就看不起读书人,只想用最简单的途径得到这天下最好看的宝物,最妖娆的美人,他们的人生没什么别的目标,唯一的希望就是得过且过,沉浸在富贵乡。
看来以后还得注意点,绝对不能这样想了,不然总会露馅的。而且他觉得我看他的眼神有不屑,会不会要杀了我?
我很恐惧,但是也不算太恐惧,反正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虽然爹娘会伤心,但大概也不会太伤心,毕竟我已经如他们的愿出嫁了,他们人生最大的抱负已经得到了实现,唯一可惜的大概就是我没有给夫家生出儿子,也没有成为正房。
或许是因为没有那么恐惧,我哭的也更加真诚了起来,我也学得了一些家里女人哭叫时的精髓,眼泪很多但是声音很小,脸憋的很红但是心里却放的很宽,早就已经在想如果可以有幸存活第二天该吃些什么。
等过了一会他将我扶起,依然是似笑非笑的看着我,但是语气倒是很严肃:“我没有什么别的意思,只是表达对你这个人的欣赏。我很喜欢你这个人,我觉得你挺有意思的,不过不是那种有意思,也不是那种喜欢。如果你是个男人,我会很乐于和你交朋友,只可惜,你是个女人。”
我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得出这样的结论,只记得他好像一年多之前还指着我的小脚嘲笑我,但是后来又脸红了。我觉得他最多把我当成什么小玩意,没成想他把我当成了男人。试问会有一个说话唯唯诺诺,连头都不敢抬的小脚女子可以让人联想到男子吗?我实在不知道他是什么眼神…
我很讨厌和人有口舌之争,但不知道为什么,我也觉得眼前的这个人有些意思,如果他是女人,我倒是很乐于和她成为朋友,可惜他是男人,而且是那种我最讨厌的,和我爹一样的男人,那种一直需要我等待的,不值得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