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秋这才记起昭阳郡主不喜哭哭啼啼,她接过帕子捂着眼睛狠狠揉了几下,声音呜咽道:“奴婢知错,奴婢这不是哭,是眼里灌水了。”
“快去把眼眶里的水倒了,明日到尚寝局跑一趟,给本宫挑几个袄裙的花样。”
袄裙?丹秋睁大一双通红的杏眼,疑是听错了,郡主这十二年来,何时肯穿过袄裙。
就是半夏,也跟着楞了神,半息过才惊惶出声:“郡主您别吓奴婢啊。”
楚明玥起身,笑得沉糜,脸颊梨涡格外深。
她拍着二人肩膀,道一声“去吧,今夜本宫想早点歇下。”绕过精绘描金的松木屏风,朝那张美人榻走。
身后传来丹秋和半夏告退的声音,随之是雕花门轻轻阖上。
随着关门的声音落下,楚明玥端挺的肩背霎时耸下,撑着许久的精气倾泻而出,她孤零零伫在华美宽敞的重华殿里,拖着疲惫的身体摇摇晃晃往美人榻挪过去。
美人身形纤细,绞纱绯裙挡不住玲珑身姿,她往那张雕着香玉牡丹的榻上盈盈侧卧,任何丹青圣手都画不出半分华彩。
只是,美人黛眉轻颦,疲惫极了。
落地的菡萏鎏金烛台上,九支红烛璨光烁烁,照亮那张松木屏风上神女挥泪襄王的哀凄幽怨。
楚明玥半阖眼帘,似鸦羽的浓密眼睫垂落,在眼下投印一片阴影。
乌发在她身后铺开,露出整张褪尽铅华的面庞,明明不染红妆,却更明艳,更娇媚。
凤眸微张,落在那张屏风上,神女掩袖正在拭泪。
她眨了眨眼睛,眼底也跟着酸酸的,心尖上似乎扎着一根细长的刺,痛得她无力呼救。
可这根刺,已经扎上去十二年了。
一朝拔动,怎能不疼呢。
她并非没有想过,他是不是根本不喜欢自己。
楚明玥十五岁受封,奉化帝坐在紫薇殿那张盘龙金銮椅上,当着一众皇亲国戚的面说,“储君难择,可这太子妃,非昭阳不可。”
金口玉言一诺,楚明玥成了众皇子争相讨好的九天明珠。
五皇子骁勇,七皇子学博,十三皇子纯良率真。
但她,偏偏就喜欢去找沉默少言、独居冷宫的宣珩允,甜腻腻唤一声宣九。
她是自疑过,他对她笑,是否只为让皇伯父多看一眼,是否为了定远侯府的绥远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