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鑫故意的。

告状这种事他不常做，但也不是没有做过。他小的时候李垚老欺负他逗他，奶奶经常说他，他每一次都希望爸爸能够知道事情的起因经过，但每一次他都会失望。爸爸不会听他说，他只能听奶奶的和李垚的。

他太了解那种受了委屈又不被人重视不被人知道的感觉了，他太知道他爸爸是一个容易被人蒙蔽的人了，所以他要说出来，他一定要说出来！

“她还好意思骂淼淼？”一想到今天这事儿就是从苗春芳这惹出来的，他就一肚子的火，在学校看到李垚那一身伤时他都心疼死了，大儿子在学校受了委屈，小女儿在家还得受委屈，这过的什么日子！

“爷爷说她了。”李鑫赶紧道，“奶奶就生气了，进房间去的时候还狠狠的瞪了淼淼一眼，淼淼吓得都抖了一下。”

他不仅夸大其词，还撒谎了。但他没有心理负担，也不怕被他爸妈发现而因此疏远，在他心里，奶奶做过的过分的事情比现在多多了。

李延宁果不其然的变了脸色。他看向客厅里正坐在小板凳上乖巧的玩着玩具的李淼，小小的身体，在他和童妍面前从来都是开心果似的小朋友，一想到她委屈地哭了时那瘪着嘴眼泪汪汪的样子，他心里对他妈的怨气就又多了几分。

“……我知道了。”李延宁拍了拍李鑫的肩膀，“谢谢。”

李鑫目的达到了，他没有再多说，只神色沉重的点了点头，转身离开。直到他踏进电梯，他看到李延宁还站在门口并没有着急进去，梯门关上，隔绝了李鑫的视线。

电梯里，李鑫舒了一口气。出了电梯后，李鑫给韩璞打了个电话，约了直接夜市见。

夜市热闹，李家也不清净。

关上门的李延宁走到客厅里，看了他爸一眼，又看向两老如今住的客房，走了过去。

客房不大，里边有一张一米五的床，边上是粉色的衣柜，还有一个摆满了绘本的绘本架。这个房间是给李淼准备的。

此刻，苗春芳正躺在床上，她在看手机，手机里正在放音乐，声音不大，混着音乐声还有不断说着“谢谢”“谢谢小心心”的声音。苗春芳看的津津有味，连李延宁站在门口她都没有发觉。

无力和愤怒缠绕在李延宁的心里，他感到了浓浓的无奈，还有失望。

“咚咚。”

他伸手在门上敲了两下，苗春芳才从手机上抬起头来，脸上的笑意吟吟在看到儿子的那一瞬间被她立马藏了起来，她坐直了身体，将手机放到枕头下面，赶紧问：“垚垚呢？怎么样了？那高家怎么说？赔钱了吗？”

“垚垚在外面，你自己出来看。”李延宁没什么情绪的说。

苗春芳听着他语气不对，但也没多想，起身就往外走去，嘴里还急切的喊着“垚垚”。

李垚的卧室里，童妍正在给李垚擦药，苗春芳一进去就看到李垚脸上脖子上都是抓伤，她心疼不已：“怎么这么严重！嘶，童妍你轻点，你没看见垚垚都痛得皱眉头了吗？算了算了还是我来吧，也不知道你是怎么当妈的！”

她皱着眉头指责童妍的话，被跟过来的李延宁听见。李延宁看向童妍，发现童妍一声不吭的，既没有反驳，也没有搭理。

“这伤口这么深，这不会留疤吧？我孙子这么帅，可千万不能留疤！你这个药行吗，不行的话就给他用最好的药。”

苗春芳嘴里念念有词的，又是指责，又是指挥。

门口的李延宁脑海里蓦地就想起了李鑫的话，想到他妈刚刚在家里就对着李淼一顿发火，再看到此刻她不断的说童妍，他当即就道：“妈，你够了！你一会儿说这个，一会儿骂那个的，你自己又做什么了？要不是你和那潘桂香吵起来，李垚能变成现在这样吗？你指责童妍，你又做什么了？童妍是垚垚的妈，她能害自己的孩子吗？一天天的你就知道说，说完这个说那个，你那张嘴什么时候能够闭上啊！”

苗春芳被吼懵了。她不可置信的看着李延宁，显然没想到一向孝顺听话的儿子会这么的吼她。

童妍也有些意外。

她和李延宁结婚也有十年出头了，这些年她虽然与苗春芳接触不多，矛盾也不多，但每一次矛盾李延宁都是站在他妈那边，总说让她大人大量，不要与一个农村妇女计较。

她为了这个家庭，忍了，换来的却是苗春芳的变本加厉。仗着李延宁的听话孝顺，每一次见面都会不遗余力的打压她。

没想到这一次，李延宁也会站在她这边，如此不留情面的训斥他妈妈。

她以为她会感动，但时至今日，她的心里只剩下平静，孕激素都无法让她对这件事激起任何的情绪波动。

“你也在怪我，你们所有人都在怪我！”苗春芳突然就激动了起来，她喊着，手捂住心口，“我，我，我还不如死了算了！”

李延宁似乎对苗春芳这般行径早已经司空见惯，他连眼神都没有一丝的波动，嘴巴跟淬了毒似的，说，“我们说你一句你就要死要活，一副要被气死的样子，你和潘桂香吵的时候怎么就没有要死要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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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延宁是真的觉得疲惫。

从他们带李垚去做伤情鉴定，去做心理评估开始，一路上已经接了不少的电话了，都是劝他们和解的，从各个方面去劝他和童妍，希望他们不要立案，给孩子一个机会。

可又有谁站在他们的立场上去想过？

从始至终，他们做错了什么？真就是追踪溯源，那也是潘桂香和高锦麟的错，在小区儿童区对李鑫的嚣张跋扈，在夜市对李鑫一语不发的殴打，在小区门口撞童妍，在小区里咒诅他儿子，每一件事都是高家的人挑起来的，他们何其无辜！

就是这样，也没人放过他们。

李延宁太累了。

父亲的病压在他心头，他求医问药无门，童妍又一心想将肚子里的孩子拿掉，现在又要和高家打官司，今天又出了这样的事，每一件都足以将他压垮。

他的脊背没有这么的强壮，他感觉自己快撑不住了。

他转了身，不想跟他妈去理论，也不想再说什么了，他现在只想一个人安安静静的呆会儿，什么也不干，什么也不说。

童妍看着他离开，垂下眼眸继续给李垚涂药。

苗春芳要哭，童妍毫不留情的说：“妈您要哭就出去哭吧，垚垚今天很不舒服，他需要休息，一会儿擦了药还得写作业。”

哭声到了嘴边的苗春芳被这句话弄的一下子卡在了原地，哭声上不来也下不去。她只能捂着心口跺跺脚，朝着外边走去，又将气撒到了李罗金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