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日里那落进奴人堆娇憨可爱的小皇子,夜色里等了虞安整一炷香时间的小皇子;
像喂狗一样施舍虞安食物的小皇子,把虞安当做兔子的小皇子;
说虞安是废物乐子的小皇子,让虞安毫无尊严地扒光的小皇子;
说虞安是宝贝的小皇子,狠狠挨了一巴掌还是挡在自己面前的小皇子……
这小皇子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虞安现在还搞不明白。
朗月娘娘已经亲自上前,拽着景里的胳膊,将景里握着虞安的手指一只只掰开。
在朗月娘娘面前,虞安没敢回握住景里,他垂着的视线正正好,能看见朗月景里白嫩的小手已经泛了红。
也不知是因为他抓自己太过用力,还是朗月娘娘掰他指头得太用力。
景里的力量根本没法和作为成年人的朗月抗衡,他的五个指头都被掰开,在松开虞安的一瞬间,等在一旁的宫人立刻上前,将虞安抱走。
景里的眼睛已经被泪水遮蔽,他绝望地哭喊:“小安!他是我的娃娃!是我的兔子!”
朗月将景里拽到身边,不知为何,竟有种棒打鸳鸯的错觉。
她摇摇头,按住景里的肩膀,迫使他跪下,而后轻轻抚了抚额头。
“让各位姐姐妹妹见笑了,我还得管教这逆子,便不招待各位进殿坐了。”
八月仍是笑盈盈的:“姐姐实在不必为一个奴儿跟三殿下动怒的。”
另外两位妃子也意思意思地劝了劝,这才离开。
她们一走,院子一瞬间空了,朗月不说话,其他宫人自然是不敢出声的。
一时间,院子里只剩下景里越来越小的哭声,到最后只剩下无法抑制的啜泣。
朗月只是在院中的石桌旁坐着,静静地抿了一口茶。
景里心里有点打鼓。
他很清楚刚才朗月是做给八月娘娘以及其他人看的,就像他今天将虞安抱回来也是一出试探的戏。
朗月该生气,但绝对没有看起来这么严重。
但是景里跪在地上,感受着这诡异的静谧,仍是觉得凉飕飕的。
没亲自经历过长大的他,自然不知道这叫做母亲大人的血脉压制。
“哭够了么?”
景里还在抽噎,低着头不说话。
“本宫给你找个伴,明日进宫,休要再去找奴儿作伴了。”她声音很轻,透着一丝疲惫。
景里小声倔强道:“小安不一样,小安是我的。”
“铛”的一声,茶杯与石桌相碰,景里跟着一抖。
“我问你,你将那孩子当什么!”
朗月声音不大,红唇勾起一抹弧度:“同承儿的兔子一样?”
景里不敢吭声。
“你若执意如此,我今后便不再管你,你要如何便如何。”
她袖子一拂,跟在景里身边的宫人便全数跪下。
“娘娘息怒……”
景里也跟着将头埋得更低,比起害怕,他心中震撼更加。
这宫里登记森严,像虞安这种小黑户,在宫里便是蚂蚁一般人人都能掐死的存在。
无论是小公公,还是八月娘娘,他们看待虞安都如同一个物件,一个宠物,只把这一出当做是孩童的玩闹。
但朗月不是。
她将人当人,她的愤怒不是景里的胡闹让她丢脸,而是景里将人当做玩物。
哪怕对方只是宫里无依无靠、最低贱的存在。
“母亲……”
景里舔舔嘴唇,试探地开口:“若我不把小安当小兔子,他能做我的玩伴么?”
朗月并不看景里:“伴读你有曾沅,玩伴你有皇子,非要这奴儿作何?”
景里扯着衣角:“伴读只能陪我读书,皇兄弟们要么不与我玩,要么与我争执,里儿想有个自己的朋友。”
这话绝对不假,储位悬而未定时,伴读便只是伴读。
且当今皇帝对皇子们读书不太在意,皇子与伴读的相处也就每日在上书房与武场的半日,很难说能培养出太多情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