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方若星没有告诉它的是，在那层淡紫色海洋的表面之下，他的小腿以下的部分突然有一种悬空的奇怪感觉，他僵硬地试探着摆动小腿，完全没有任何的阻碍，与上半身的艰难挪动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意识空间内开始了新一轮的变化，这是被彻底占据身体的前奏，也是最后的逆转时机。

…………

自从那红晶巨兽出场，岛城一中门口这场平平无奇的战斗就在一种奇怪的默契下画上了休止符。

吴江收起那柄小小的青铜飞剑，走到面色苍白的卫洛煌身边，那包裹着他右半边身体的非凡力量便开始细致地修复卫洛煌缺失的部分，过程并不痛苦，甚至，卫洛煌一丁点感觉都没有。

他惊疑不定地看着眼前这个长相酷似自己班主任的男人，知道这正是特别反应处追捕多年的死敌之一。

“……万寿者？”

卫洛煌嗫嚅了好几下，也没能将在嘴边那句习惯性的“吴老师”叫出口。

吴江面色如常，并没有如卫洛煌预想的那样因秘密暴露而有什么复杂的情感，他只是抽着并不昂贵的烟草，像一个商店的老板对待一个陌生的顾客那样为他治疗着本该是致命的伤势。

“提前说好，我不是你心中的那个老师，但在某种程度上，我们又是同一个人，吴江或者吴云鹤或是万寿者，随你怎么称呼。”

他的嗓音不再像刚才那样年轻稚嫩，而是换成了卫洛煌更熟悉的吴云鹤那因常年吸烟，而沙哑的中年男人声音。

万寿者的身体状态依然很奇怪，卫洛煌看着他的整张脸，会觉得那就是吴老师的面容，但分成细致地部分一点点观察，却又能每个小细节处发现一些不一样的东西来。

“你一直是在骗我……和方若星吗？”

他低声问道，喉咙里有些苦涩，种种因素影响下，他在学校里的时间当然要比方若星长的多，甚至还被校长当做了除夏梦瑶以外的优秀学生代表发过言。

当然是因为方若星常年翘课，仗着夏梦瑶的关系在岛城一中为非作歹。

他还记得当初吴云鹤班主任为他跑上跑下，担心这种“无用的”发言会耽误卫洛煌学习，最后听到他自己说想参加试试之后又连夜帮他准备发言稿子。虽然平日里一副不着调的表现，但卫洛煌觉得他心里还是记挂着学生们的。

甚至连方若星，他都时不时要问上几句学习状态怎么样，得到的总是几句差不多的敷衍，他也不厌其烦。

“那倒不是，”吴江摇摇头，突出一个不成型的烟圈，“我的非凡之物很特殊，每次醒来都是一段完全不同的人生，而且记忆还会在这种重生的轮回里丢失。除非到达了某个提前预定好的时间节点，靠着另一件非凡之物的【副作用】来找回之前的那些记忆，要不然就真的会不知真相地过完一生。”

“在这里当老师的日子，我就只是吴云鹤，绝不带任何虚假欺诈的成分。”

“我能理解你的心情，年轻人，但很遗憾，现实的轨迹从来不因任何感情更易。你所熟悉的那个老师，或许已经在某种程度上消失，但你仍然可以从我身上看出他的影子。

这是理所应当的事情，但请不要因为这一点点微不足道的相同点，就把我当成你该尊敬的那个老师对待——他是我，而我不是他——在岛城事件结束后，就回到特别反应处，或者继续读大学，你身上应该还有更重要的使命吧？”

吴江的话说的很平淡，就好像他早已在无尽的岁月中，对着无数人说过了类似的话。

小主，

卫洛煌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他的主要躯干部位已经长好，胳膊也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万寿者这莫测的能力，当真令人惊异。

无餍者静静地站在原地，【监察官】已经被他手心中那张多余的嘴重新吃了进去，就像是一件随取随用的武器，只等待下一次战斗的召唤。他本人则紧盯着那似是愤怒似是兴奋的红晶巨兽，眼神中隐隐有着名为“欲望”的火焰在跳动。

他对这边“师生”的对话不感兴趣，与万寿者的战斗更像是某种点到为止的切磋，因为卫洛煌看到，他眼中的欲望之火可比刚见到吴江时候活跃得多。

“我没想到……第一次见到你们，会是在这种情形下。我原以为会是一场轰轰烈烈的战斗，挫败你们邪恶的阴谋。”

卫洛煌听着岛城四处传来的混乱，头脑一热，小声说道。

“我们？哦，你是指苦海？”吴江不甚在意他有些冒犯的话，或者说他根本就没有在意的东西，“我们本来就不是一路人，只是被强迫着划分到了同一个组织中。就像那边的年轻人，如果有机会，他肯定会第一时间将我连皮带肉地吃下肚；另一位【生】之苦，也乐得看到我们其他人被种进她的果园里。当然，还有很多例子。”

“我还有一个问题。”

“请讲——呵呵，你都快要高考了，为什么还不好意思向老师提问？”

“现在的这幅景象，是你计划中想看到的景象吗？”

吴江终于抽完了那根烟，他将烟头在地上按灭，装进裤子口袋里，想了一会才回答道：“如果你愿意听实话的话，我要做的和现在你看到的其实并没有太大的区别，唯一的不同只在于年轻人的做事风格往往更张扬。”

卫洛煌呼吸一滞，还想说些什么，但感到一种无法抵抗的晕眩感，眼前一黑，便倒地不起了。

“真是壮观的场面！如何，吴前辈？”

常相思面带微笑，一直等着他们两人的对话结束，才这般说道。

“有点过火……但是还请不要太心急，年轻人，你会看到更有趣的东西。”

吴江也笑呵呵地说着，常相思没有听懂他的谜语，只是问了一句：“您是要亲自动手？”

吴江摇摇头，常相思的手便放松了下来：

“那我不知道还有什么可以阻止红晶了，难道是那个【全知全能】道路的小子？还是那个不知死活的特级监察官？”

“都说了不要心急，你马上会看到的。”

“……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