围观众人七嘴八舌,总算是拼凑出事情真相。
南大庄不乐意听见旁人说自家闺女坏话,扬了扬手里斧头,睨着眼道:
“俺家大姐儿身上有仙缘,自小那是叫天上神仙看中,去学本事了!
不过是只害人性命的恶鬼,有甚好怕的,脑袋割掉,照样得死。”
方才说话那人悻悻撇了撇嘴,有心再跟他争辩,可看对方那身量,只好默默缩回人群。
灵白巷火光冲天,自然瞒不过本地衙门,约莫一盏茶的功夫,便有一行身穿褐色圆领衫的衙役匆匆赶到。
“让开让开!衙门办事,闲人回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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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聚在这里作甚!莫不是找打?快快散开!”
“李家大郎,牛家三郎,你们这几个泼皮无赖,还不快快散开,莫要凑在这里!”
衙役们身上满是酒气,嘴里高声喝骂,将百姓驱赶至一边——瞧着并不像是自县衙方向而来。
尽管动作粗暴,可效果绝佳,南家门前登时让出一大片空地来。
领头之人戴交脚幞头,身着棕色圆领衫,生的一张红面,满面张飞胡,神情不怒自威:
“有人报案,说灵白巷南杀猪家出了人命官司!
尸首在何处,案犯又在何处哇?”
人群让出一条道,好叫这领头衙役看清院中情况。
这衙役粗略一扫,见地上横亘着一具断手女尸,又见南大庄拎着长斧,粗粗做了判断,大手一挥便要将南大庄捉拿归案:
“儿郎们!先将这杀人之人拿下,带回去慢慢审问!”
衙役沉声应和,就要上前拿人,却被一年轻衙役拦下。
那年轻衙役并未包幞头,只穿粗布麻衣,小腿裹行缠,脚下踩一双麻布鞋。
火光摇曳,但见他生着双极容易让人生出好感的鹿眼,模样清秀,似是天生一副笑模样。
他看一眼南枝,低声在红脸捕快耳畔悄悄说了几句什么。
“哦?是了,是了,那想必有些误会。”
那红脸捕快瞪大眼,皱眉思索片刻,又指着南大庄道:
“你来说说,这地上的妇人,是何人所杀啊?”
“是俺闺女杀的,不是,是俺杀的!
可俺家枝姐儿杀的不是人,是鬼,这,这鬼要暗害俺家,俺就用斧头砍——”
南大庄有些畏惧公中之人,说话难免有些颠三倒四,说了半天没说到点子上。
还是南枝瞧不下去,主动上前,提着画皮鬼的头,又将那画皮鬼身上人皮揭下。
于是,在众目睽睽之下,上百只眼睛盯着,她又来了一次“大变活尸”。
“!!!这这这!这他娘的是甚鬼东西!!”
红脸捕快酒都叫吓醒了,整个人自地上弹起来,抓住腰间佩刀语无伦次:
“你这小娘子,难不成会使障眼法不成!”
周围看热闹之人哄笑出声,有与捕头相识之人,七嘴八舌解释了前因后果。
原本站定的众衙役也都叫吓了一跳,围着那画皮鬼仔细打量,啧啧称奇。
“这是鬼啊!”
“听说有个县,有个人叫宋定伯,他便用唾沫抓了一只变成羊的鬼,卖到了集市上,还得了一千五百个大钱哩!”
“这鬼居然能变化美貌妇人?”
“南杀猪果然厉害,竟然连着杀了两头鬼哩!”
“放屁,明明是南大姐儿杀的!”
红脸捕快壮着胆子用刀背戳了戳地上的鬼尸,见是死的不能再死了,才彻底放下心来。
他看妖怪一般,看向提着狰狞鬼头的黑少女,对着那年轻衙役道:
“易小子,这便是你口中温柔贤惠的大姐儿?”
那鬼头狰狞恐怖,瞧着比生猪头还重。
这少女却轻轻松松提着,好似感受不到重量似的。
还有那面无表情撕人皮的表现……
特娘的,这小女娘怎得比那鬼还吓人?
南易?
南家二子,南家大郎?
南枝这才注意到那年轻衙役,刚转动视角,就看那年轻人见她不傻了,眼里居然不是高兴,而是骇然下的震惊。
她再要细看,却见南易表情恢复如初,脸上又挂起了笑,乖巧道:
“大姐。”
……
……
画皮鬼尸身被捕快们连夜抬走,据说城东王生跟乔大郎都被喊去认尸。
王生一见那美人皮下的恶鬼,当即骇破了胆,回家后便疯疯癫癫,逢人便喊“有鬼”。
乔大郎倒还好些,只是回去后茶饭不思,很是大病了一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