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层大堂里华灯明亮,深色的地砖雪白的墙面,素花的桌布把整个大厅衬的格外洁净大气,微微有些发福的张同禄在圆桌后大马金刀的一坐下,穿着合体唐装的三泰便把香茶斟进了他眼前精美的茶盏中,然后恭敬地在大厅一角跟侯明俩个垂手而侍。就这几下儿秦虎已经交了四方兄弟和侯明好几天了,将来饭店里的事情可是都要交给三泰这个大堂经理的,秦虎可没心思再放在经营上了。不过今天算是开业预演,秦虎也早早就带着孙叔、小地儿一身儿大厨的白衣高帽在厨房里张罗着,同时也通过厨房与大堂的玻璃窗在观察着外间的情况。
张同禄算是个见过些世面的,被人家宴请也是常有的事儿,可今天看着一道道精致美味的菜肴首先转到自己眼前,两手轻敲着转桌左瞧右看的笑得是满面春风:“老海,你可是吓着了俺老张!虽说在咱卫队营里能见些场面,可你个厮杀汉才来奉天两年的工夫儿,就能整出个这么雅致的地界儿,好本事好本事啊!遇上高人了?”
周聚海和作陪的胡有年此刻脑袋里也是晕陶陶的,以前连饭都吃不饱的厮杀汉子哪里敢想眼前这店面竟是自家的买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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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这些名堂都是天津那边儿合伙人的意思,一个老乡,天津、上海那边开了多年的饭店,倒是见过不少世面的。”此刻周聚海忍不住就想借这个机会好好说道一下秦虎受伤被退役的事儿,可想想秦虎反复的叮嘱,只好按秦虎的意思,含混地编造出来一个合伙人来。
“好买卖好买卖啊!我说老海,你说你哑么悄儿地整成了这样的买卖还闹着练啥子兵?好好弄这个弄这个……”
在美酒精食刺激下,没一会儿张同禄大呼小叫地就像在自己家里一样喝嗨了。
“老海兄弟,你说你放着享福的日子不过闹着要练兵,寻思啥呢你?”
周聚海还担心这老小子吃饱喝足了装糊涂呢,现在听他自己问出来赶紧把酒就给他满上:“队长,你说咱大帅都能出事儿,俺就怕这好日子突然就又没了,把兵练好了心里踏实。”
“老海,就瞅你今天这话以前俺老张还真小瞧了你!不过要说在咱奉军里做事儿你还是嫩点儿。今儿这酒不能白喝你的,我得让你明白明白,省的你瞎闹腾。”
周聚海赶紧着给张同禄又把酒倒满,瞪眼儿瞅着这家伙继续道:“老帅殁了现在是少帅当家,一朝天子一朝臣的理儿你懂吧?自从皇姑屯炸了车,咱卫队营里主事儿的伤的伤辞的辞,就剩俺老张一个大队副支应着,这是少帅那里大事还没头绪,等他把眼下急着办的事情理清楚了,奉天卫队营这么重要的地儿,还不得换上一茬身边儿信得过的?俺老张到时候在哪儿落脚儿还没谱儿呢,队里那些弟兄那个有心思陪你折腾?人家都暗地里忙着找门路,就你小子没事人一样,原来是憋着这么一桩大买卖,哈哈哈……”
几句话说的周聚海和胡有年直个劲儿地点头,张同禄抽出根烟卷就着胡有年伸过来的火头点上撇撇嘴又道:“看你想张罗着操练我没搭理你倒也不是为的这个,我说点儿扎心的,你哥俩可别学碎嘴子的老娘们儿出去扯犊子。”
“是是是,队长你这是指点俺老海,俺知道好歹。”
“咱卫队营是啥地方?‘科班儿升得快,还得卫队带’这话儿你听过吧?你看奉军里的老将大员们有多少子侄后辈儿不都是先送讲武堂后进咱卫队营的?别说你几个中队长,就是再下面的连排长哪个没些根脚?在咱卫队营里练胳膊练腿儿的没啥大出息,咱这地方练的是眼力、长的是心眼儿、拉的是关系,过了这一关你才有领兵带队的机会。老海,你小子嘴严实俺老张知道,来卫队营两年了你是一点儿口风没吐过,要想俺老张指点指点,你得先让俺老张清楚清楚,你个没根脚的厮杀汉是咋进的卫队营?”
周聚海摸了摸脑壳:“队长,当着真人不说假话,这事儿俺现在还迷糊呢!俺也是到了卫队营才听说是杨督办举荐俺来的,可这两年也有跟着杨督办办差的时候,杨督办那边儿也没透啥风头儿,这上面大员的高枝儿俺老海可没胆儿攀扯。”
“哈哈哈……算你小子实在!我跟你说啊老海,咱关外虽然不像关内到处的诸侯王爷,可哪一帮哪一伙的也分的清楚着呢。咱老帅那是厉害!四方八面的都摆得平也都给面子,所以咱卫队营里哪方面的人都有。可老帅突然就撒手去了,少帅就怕大家明里暗里不听招呼各行其是,一接掌奉军立刻就成立了奉军警务处,总制奉天各支队伍的行动。面上是俺老张一个人带着卫队营,实际上有个大事小情的都得去跟奉军警务处打上一声招呼,高纪毅那小子你许是不清楚?也是咱卫队营出去的,跟俺老张前后脚儿进的卫队营,比俺还晚俩月呢!那时候还叫巡阅使卫队,后来他攀上了少帅和郭鬼子【郭松龄】,郭鬼子跟老帅闹事儿的时候他就在郭鬼子阵里,为这跟杨督办一伙结了仇怨,深着呢!这小子现在是奉军警务处的头头,少帅最信得过的人,冷心冷脸的最难说话儿,还他娘的喜欢刨根儿问底儿,要是知道卫队营里杨督办的人要张罗着练兵,你小子一准儿就得惹祸上身,备不住俺老张都得跟着吃挂落儿……”
张同禄后面的话周聚海脑子里懵懵地都没听到,脊梁沟发凉头发根子发硬冷汗差点儿下来。这些日子他也听到了些风声儿,说是杨督办跟少帅闹的不对付,这要是因为自己想着操练的事儿捅了大娄子,这祸可就闯大了!
“怕了吧?”张同禄得意地拍拍周聚海的肩头,到了这个场景他才觉得这顿酒是他娘的喝的有滋味儿了。
周聚海下意识地就点了点头,一旁的胡有年虽然也吓了一跳,这时候反应倒快,赶紧插话道:“张长官,我家老海兄弟就是个直肠子,练兵的事儿他可真没多想,幸亏您老见识高明,不然俺家兄弟就捅篓子了,这往后还得你老多多指教。”
“好说好说,老海,多陪老哥我喝上几回亏不了你。”
周聚海此刻也放松下来,嘿嘿笑笑:“队长,咱这老奉天一开张你就当自己家里的买卖,您啥时候有空咱啥时候开席。一会儿给嫂子孩子带几个菜回去,让他们尝尝咱老奉天的手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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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个人嘻哈地这顿酒喝的就融洽了不少,酒喝得时间一长车轱辘话一大车,胡有年借着酒劲儿又把话题给绕了回来:“张长官,您说…您说俺家老海还有机会领兵不?”
“悬!俺老张能行,他老海不…不一定行。你老胡还别不服,俺不说比他官大,俺身后…身后可是辅帅…副帅【张作相】他老人家!俺是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