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给它灵魂,会对身体有影响吗?”黑瞎子终于转了身,不知为何,他竟语气郑重地问了这样一个问题。
鄢啸南眨了几下眼,随后静静地凝望着黑瞎子,他这副老弱病残样,已证明了显而易见的答案,一切的交换都是有代价的,例如,鄢然成为衍光善长生后的痛苦与疯劲,以及鄢啸南哪怕换了所有的内脏,甚至他只给自己留了一魂,也亦不可得到一个真正健全的鄢然。
所有的交易都不是圆满的,可又恰似圆满地造成了一个又一个层出不穷的新悲剧,并且,它的存在,已将更多无辜的可怜人拽了进去,莫名出现的容器衍卜寸,成为衍光善续命血库的张祈灵,入局的自己,与之共赴雪山的所有人……
黑瞎子恍然,突兀地想起自己在牢哀村所看到的磁场影像,于是他为了验证对方话语里的真假,接着追问,“那你后来和衍光善遇到了吗?”
“遇到了,我想带他回家,但我借错了理由,以为圣上的破圣旨能让他屈服…这也是我太自傲自负了,自己当了一辈子的兵,半辈子的将军,竟以为我弟是个可随我处置的下士,是过去那个跟在我身后,什么都听我话的鄢然。
所以,当时的我啊,只顾着冲他吆五喝六,想要他跟我走,想要将他绑回家,再好好过那表面祥和的日子,
可后来想想,当初的自己,甚至都没过问他那些年以什么谋生,被我追撵的生活究竟有多颠沛流离,带着那些个孩子又有多麻烦……我真的,从未问过他想不想,要不要,只以为他活下去便是圆满,可现在看来…
他将我这个贱人,变成怪物也是应该的。”
鄢啸南说的这些话没有假,起码确实是呈现在黑瞎子眼前的那样,这个已活成老妖怪的老头,似乎在此时,将自己拽回到了当时的场景中,使得那苍老到满是岁月褶皱的脸上,呈现的尽是慨叹、后悔
还有一种难以言喻的……
爱。
这份情,让朝旭不可控地攥紧了向阳的手,可兄弟与兄弟之间,总归是不一样的,鄢啸南和鄢然就同他们二人不同,那是爱恨交织千年之久,说不清,又道不明的情愫。
“鄢啸南,你对不起只有这一个人吗!”一向冷漠的朝旭突然开口,竟气的在颤抖。
风越来越大了,让张祈灵哪怕知道身后都是同伴,可他却还是从中,品出了一种凄凉意味,也许是因为青铜铃和鬼玺的影响,造成了彼此间隐隐的防备,谁都假装不知道,下一个会对张祈灵出手的是谁。
可那蠢蠢欲动的手和红线,已经尽极大可能的,悬在了吴峫的周围。
胖子祈祷,自家天真千万不要再被那种莫名的暴起所掌控,可下一刻,破空的枪响简直令众人都没反应过来!
也许有反应过来的,唯一快速拦截的衍卜寸,他是眼睁睁看着自己的红线,被子弹头给捻断的,吴峫拿的是手枪,怎么能堪比刀刃的红线弄折的?他不禁猜测,这应该是鬼玺力量加持造成的结果。
衍卜寸狠狠拢住外套,他知嵌在胸口的鬼玺不是不影响众人,而是吴峫不需要这个辅助,或许,对方已经被荼毒的根深蒂固了……
而侧身,下意识躲过攻击的张祈灵,其耳廓处,还是因为子弹的轨迹而擦出了点痕,那缓慢流出的点点血珠,被风吹动,落在了吴峫的脸上,可对方的眼底,却充斥着同鲜血一样的猩红,如同野兽、行尸走肉,只有想将猎物毙命的决心。
张祈灵站定,回头,借着台阶高过下面人一阶,垂头去细看吴峫发旋,他太习惯于对方给予自己的疼痛了,而这种伤害,却这让自己的脑海中闪过了几个熟悉片段,是连那走马灯中也未见过的,自青铜树前更早的几个画面。
他从中猜测,吴峫的异常,是因为当时自己先将鬼玺率扔给了吴峫,才造成的恶果,有可能,鬼玺和吴峫接触的时间太长了,也许一路上,从始至终,吴峫都不断被这诡谲鬼玺的神秘力量所侵袭着。
胖子与解雨臣协力将吴峫压了下去,由胖子带头先一步进行叫醒活动,“天真!天真!能听到我说话吗,你难不成还在幻境里?!”
在他们手底下剧烈挣扎的吴峫,正发出着野兽一般的嘶吼,而张祈灵想要安抚对方,刚一抬手准备揉头,却感觉到一股力量迫使他弯下了腰。
衍卜寸清晰察觉,连接吴峫和张祈灵的红线猛的缩短了很多,而因通道狭小,解雨臣与胖子一左一右架住了吴峫的胳膊,这便让他们拦截的下一步动作犯了难。
因为吴峫正张开嘴,准备狠狠咬住向自己倾身的张祈灵。
不偏不倚,受影响的故意而为之,
正是左侧肩膀!
刹那间,衍卜寸的红线快速成条布状,从甬道空隙里飞跃到了张祈灵的肩上,这勉强让吴峫的嘴与对方的伤口有了一处阻挡,但血腥气,还是溢了出来。
吴峫如食肉饮血的狼,嘴上不肯松……
可眼眶,却有些湿漉,仿若做错事的小狗,但又像是摆脱控制的一点清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