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秀又问:“我听说孙将军那里如今是缺粮少料。朝廷里派下来的粮草军饷到底有没有动静?”
陈酆叹道:“还没动静。孙将军戍守边疆,朝中却有人说他的风凉话。什么拥兵自重,不把陛下放在眼里。哎……若是北赵南侵,建康城怎么样且不说,首先遭殃的是我们。”
陈秀点头,这话自然不假,她和陈酆这两年内置下的家业都在边境一带,若是打仗,他们的田庄土地便成了战场,莫说耕种,佃户们的性命都保不住了。
“你再打听一下,若是三日后朝廷的粮饷还不到,就给孙将军送两百车粮,再把那些猎来的獐狍鹿兔之类的肉干也装几十车给他们送去,这些东西对他们那几万人马来说虽然不算什么,但好歹是我们的一片心意。”
陈酆答应着:“是,我这就去办。”
看着陈酆出去,陈秀抿着嘴巴侧着脸想了想,又把案几上放着的几本账册拿出来翻看。
今年的收成的确不错,上等的稻米两千一百石,糙米一千八百石,彭城和临州城商铺三十七间,一共盈利折合黄金上千斤,还有珠宝几十车。这在战乱时期已经很难得了。
虽然边境上总有些不太平,但大的战事应该是没有的。
即使这样,陈秀觉得也必须防患于未然。这种战乱时期,她要建立一支属于自己的队伍。一支可以随时拉出去抗击敌兵保卫家园的队伍。
第二日便是腊月二十八,眼看已经是除夕。
陈秀住的这小院子是农庄的小院,离着彭城也有十几里路。算起来也是清幽之地。
刚建这院子的时候,祝叟不知从哪里买了一株磬口腊梅来种在院子里,如今第二年,腊梅居然开出了十几朵黄艳艳的花儿来。院子里的积雪尚未消融,梅香在冰天雪地里越发的甘冽。
小主,
五百名护卫中选出十名,被陈秀请到了院子里喝酒赏梅。
这些护卫都是武士,在这里住了大半年的光景,每日里除了练武也帮着佃户耕种,陈秀叫陈酆给了他们一些田地算是私产,这些人过惯了刀尖嗜血的日子,竟有些不习惯。
今日见了陈秀便想着要把心中的压抑讲出来。
陈秀自然知道这些人心中所想,因笑问:“诸位都是英雄好汉,留在这山沟里耕田种地真是委屈了。”
其中一名护卫便拱手抱拳,从队列中站了出来,朗声道:“我等是奉九郎君之命在此保护女公子的,主上的命令不可违抗,岂敢说什么委屈。只是我等是武士,不是佃户,请问女公子,我们这些人是否可以不参与耕种。九郎每年都会支给我们饷银,我们也无须耕种。”
陈秀轻笑:“我把大家找来,正要说这件事情。从明年起,九郎就不会再给你们支饷银了。当然,如果你们不屑在这里安身,想要回到建康去,我也不强留。你们郎君已经入朝为仕,你们继续去追随你们的郎君,必前途无量。若是有人愿意留下来的话,我也十分的欢喜,会跟九郎去书信,让他把你们的契约给我。从此后你们便是我陈秀的人。”
此言一出,众人皆愕然。
陈秀继续说道:“留下来的人呢,自然不会再委屈去种田。而是跟之前一样,领饷银,练兵勇。我要在一年之内,训练出一支五千人的精兵。只是不知道诸位有没有那个本事。”
“女公子此言当真?”
“是啊,女公子这话是真的吗?我们以后可以不种地,专心练武练兵?”
陈秀点点头,说道:“当今乱世,大家也都看的明白。若是我们不能自保,再多的钱财也都是给别人准备的。我不想我在这里经营的一切都便宜了那些胡族狗贼。
孙将军是朝廷中人,也有他的身不由己,保家卫国是他们的使命,但我们这是一个小家,孙将军顾全大局,有必要的时候我们定是弃子。这也无可厚非。所以我决心组建自己的卫队。我知道,你们十个人是五百人的表率,但你们也不能为他们做主。
你们今日且回去商议,若有愿意走的,过了年我送银两布帛车马送你们回建康。若有愿意留下来的,我们同舟共济,保卫家园。”
一番话说得这些壮年儿郎心中呼呼地燃起一把火。
他们本就是热血男儿,在王氏家族中虽然只是普通的护卫,但跟随王博这些年,东奔西走,四处游历,见多了胡人杀人放火抢夺掳掠的事情,早就恨胡人入骨。
可是陛下不愿开战,事事以和为贵。孙尚阳的军营里如今也出现了缺粮短米的事情。
他们若是回建康去,在王家的庇护下自然衣食无忧。可是建康城那繁华风月之地,又哪里是他们这些铁打的汉子所向往的呢?
陈秀见众人脸上都显露出一种近乎悲壮的神情,心中便知道自己的话已经激起了他们的豪情,当即命明珰:“取大碗来,给每一位都斟满酒。”
明珰带着婢女上前来,每人一只大碗,酒坛子里淡黄色的好酒缓缓地倒进碗里,满院子都是淳淳的酒香。
陈秀也端了一碗,对这几人朗声道:“我敬大家一碗,感谢大家这一年来对我姐弟二人的保护之情。”
“女公子说哪里话,我等跟随女公子得以安家娶妻,也是我们的福分。”其中一人呵呵笑着,举起了酒碗。
“是啊,女公子本是九郎的人,我们保护女公子乃是分内之事,不敢居功。”
“女公子客气了,我深感惭愧。”
“我们不会走的。我们会谨奉九郎之命,誓死保护女公子。”
“对,誓死保护女公子!”
明珰站在陈秀身旁,心里暗暗地笑,这些莽汉们倒也不笨,还知道誓死保护姑娘。若他们真的回了建康去,怕是连命都没有了吧。
年后,天气渐暖。陈秀的身子也渐渐地笨重起来。
阿言根据她的身体状况已经把练鞭的方式做了调整,之前练鞭是以快,狠,准为主。现在他却要求以轻,慢,稳为主。
鞭子也不再是之前陈秀外公用的那只长鞭,而是阿言叫人用粗麻搓成的一只轻便的麻鞭。
陈秀曾经一再反对,但有陈夫人在,她再反对也没办法。
因为陈夫人发话:怀孕的人不能有大的动作,不能拿沉重的东西。若是她嫌这麻绳太轻,索性就不让她练了。
阿言也劝:鞭法练好了,任何一件东西都是手中长鞭,若只以武器取胜,并不是什么有本事的事情。真正的武学大家,就算是拿一根柳枝也能舞出长鞭的威风来。
陈秀听了这话不再反对,但心中到底不甘,便叫明珰从村子里选出十二名身体底子好有愿意学武的姑娘来叫阿言教授鞭法,而她除了练鞭之外,还在一旁观看。
到了阳春三月时,陈秀的肚子已经很明显了,圆滚滚的藏在宽大的衣衫下,像是揣了个西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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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言和那些护卫们都不是傻子,知道陈秀肚子里怀的是王博的骨肉,哪个还敢不尽心尽力?
这日,陈酆从外边回来,在后院的场院里看见陈秀正坐在柳树下看着那十二个女子练鞭,阿言被这几个女孩子气的鼻孔冒烟儿,嘴里直蹦脏话。逗得陈秀在一旁忍不住偷笑。
“阿姐。”陈酆上前去坐在陈秀的对面,轻声笑道:“阿言师傅又骂那些姑娘们呢。”
“我看她们比我当初好多了,师傅还骂的这么厉害。可见当初他教我的时候,心里还不知怎么骂呢。”
“阿姐,建康那边有消息来。”陈酆看着一脸明媚笑容的陈秀,也跟着笑起来。
陈秀轻笑着嗑瓜子,颇有些无聊的问道:“哦?是不是九郎又升官了?能不能有点新鲜的呀?”
“九郎上任以来,政绩卓着,把那些老家伙都比下去了。陛下破格提升他为右三品中书监。还有,王家老族长病了,据说这次的病来势汹汹,怕是难好。”
“哦……”陈秀脸上的笑容渐渐地隐去,老族长对王博一向看重,王博虽然是嫡子,但却不居长。不算那些少年夭折的,他的上面还有王阳,王基和王昕三个嫡子。
若不是老族长看重他的才华卓着,王博在族中的地位绝不是今天的样子。若是老族长有个三长两短的,王博以后的路该是会增添许多坎坷。
“阿姐。”陈酆见陈秀敛了笑,声音便低了下来,“桓家四郎也入仕了。据说官居四品,是督水使者。上任后要去义兴和吴郡一带任职。”
陈秀点点头,说道:“桓家四郎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