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中大雨如注,低沉昏暗,武德殿偏殿中却是灯火如昼,明亮异常。
萧世成与沈南天,二位昔日的好兄弟,对坐于方桌前,桌上摆满各式珍馐美酒。
“南天,西北军的面貌令朕耳目一新,你调教的很好。”
方才萧世成已经在殿前广场仔细检阅过那五千天盛铁骑,说句实在话,上过战场的边关悍卒就是杀气鼎盛,绝不是窝在京城里这些老爷兵可以相提并论的。
沈南天听到皇帝的话,见殿中只有他二人,才微微颔首认可了皇帝的点评。
“陛下,长安承平多年不闻兵火硝烟,在圣君的治理下自是安享太平,只是西北四州的百姓,饱受金国袭扰苦不堪言,连年战乱致使民生凋敝,光靠将士们一腔血勇,终究改变不了百姓的生活。”
萧世成闻言不禁挑了挑眉。
“南天,你这是在跟朕诉苦吗?武定王府管辖着四州之地,几乎已经是军政一体,朕从未干涉其中指手画脚,况且朝廷体恤边关百姓不易,连年减免西北税赋,莫非是朕哪里做的还不够?”
沈南天面色微沉,饮尽面前的杯中酒后,才一字一顿说道。
“陛下,我沈家三代世镇西北,忠君之心日月可鉴,从未生过半点多余的心思,何至于让朝堂诸公如此猜忌?”
萧世成的脸色也逐渐冷了下来,沈南天这是拐弯抹角埋怨他萧氏卸磨杀驴呢。
但萧世成御极十数载,帝王心术炉火纯青,自是不会此刻表现出反感,只浅笑着开口。
“南天,你沈家的忠心朕一清二楚,先帝临终早有遗言,沈家只要替大盛守好西北门户,藩王爵位世袭罔替,与国同修,况且如今修合也长了起来,都能领兵与金国血战而大胜,武定王府后继有人,朕心甚慰,岂会听信谣传,无端猜忌?”
沈南天听到皇帝揣着明白装糊涂的话,心中不能再绕弯子,于是直截了当说道。
“陛下,臣父子二人此次回京,一是要向朝廷诸公自证清白,我沈家一门忠烈,身正不怕影子斜,绝不会行那拥兵自重之举,二则。。。兵部已近两年未曾送过军资到西北,经过前段时间与金国一战,西北军损耗了大量弓弩甲胄需要更换,伤亡将士们的抚恤也尚未有着落,就连治下四州的百姓,经历战火后都是缺粮少食的状态。。。”
萧世成闻言后面色依旧沉着平静,可放在桌下的手已经不自觉攥紧。
本以为沈南天数年不回京,这次回京是来向皇帝表明忠心,破除流言的,结果居然是回来跟朝廷要钱要粮的!
沈修合大败金国主力确实需要嘉奖,但沈家已是异姓王封无可封,萧世成只打算赏赐沈修合一些虚衔与财货,再不继续助长沈家在西北的权势前提下,尽可能做到赏罚分明。
可控制着输送到西北的物资数量,本就是朝廷暗中达成的统一决策,既要保证西北军有足够能力抵御北面的金国,又绝不能让沈家有机会在西北做大,每次战损消耗都是朝廷严格把控着的,西北是绝无自立的可能。
如今酒都还没喝上两杯,沈南天就直接伸手要钱,萧世成除非脑子秀逗了,否则怎么可能让沈南天满载而归回到西北去,到时候沈家坐拥西北四州之地,兵强马壮,钱粮充足,朝廷想要收回兵权只会更加难如登天。
萧世成思索了一会儿,才语重心长的开口,却并未正面回应沈南天的请求。
“南天,想来你也知道内情,京畿刚经历一场大旱,加之割鹿楼从中作梗,国库中如今穷的都快跑耗子了,莫说是给西北军准备全新的弓弩甲胄,就是想多挤出些余粮给你都很困难。。。朕也是万般为难啊,需得与诸位臣公细细商讨,看看能不能想个两全其美的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