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连翘的话,灼染这才恍然明白李聿匆匆离去的缘由。
是因为夷女出宫之后至今未归。
灼染心中不禁有了几分猜测。
夷女出宫或许是为了消毁那个侍女证人。殊不知,是她骗了夷女,那侍女在雁门关的驿馆内就已经被烧死了,她之所以说侍女还活着,是为了刻意激怒夷女对她下手,然后以受伤为由拖延玉华宫揽罪一事。
所以夷女注定找不到那个证人。
既然找不到,自然是要打道回府的。可为何到现在还未曾回宫?
该不会是遇到什么危险了吧?
两日过后,李聿仍然微服在外寻找夷女的下落,为此,例行的早朝也荒废了,朝政亦是搁置一旁,引得窦沐为首的大臣们纷纷上奏谏言,声称不能为一女子而误了江山。
大政宫的髹金龙案上堆满了劝谏的奏折,遗憾的是却未能被皇帝过目,因为皇帝一直在思夷宫守着皇贵妃。
就在三日前,皇帝带着皇贵妃平安回宫,回宫之后,又悄无声息的留宿在思夷宫,不曾踏出半步。
一切都是静悄悄的,看不出任何异常,到了夜晚,思夷宫不时的传来断断续续撕心裂肺的哭声,诡异至极。
带着好奇心,贤妃窦氏与德妃颜氏领着妃嫔要去思夷宫探望皇帝与皇贵妃,人还未到思夷宫,便被拦住,那黄门以贵妃需要休息为由奉命将众人驳回。
众妃嫔悻悻而归,开始议论纷纷。
“听说圣上在宫外斩杀了一帮乌合之众,那些人都是青楼常客,专以欺辱良家女子为乐,圣上见不得他们游手好闲,盛怒之下将其处死……”
“既是青楼常客,圣上又怎会与他们产生交集?难不成圣上也去了那种地方?”
“圣上侠义心肠,自是看不惯那些恃强凌弱的下三滥,便故意跟随了去,将那帮人一网打尽。”
迟婳抱着胳膊,看着前方的甬道,冷哼一声,打断了她们的臆测:“圣上出宫是为了找贵妃娘娘,不是去青楼好打不平,你们想象力如此丰富,怎不去写话本子?”
所有妃嫔似乎想到了什么,心照不宣的静默了下去。
灼染站在她身侧,垂首不语,暗暗生出了一个模糊的答案。
到了第二日,朝中大臣纷纷上奏,要求李聿废除夷氏皇贵妃封号,褫夺位分,降为庶民,并将其逐出皇宫。
顿时,引起轩然大波。
李聿压下所有奏折,不表态。
当日,崔,王,宋,顾四大门阀皆联袂上奏,要求废除夷氏贵妃之位,理由是大齐不得封娼为妃、君臣同嫖,此乃有违礼法,有悖人伦,有乱祖制。
李聿勃然大怒,当着群臣的面,将奏折拂掉在地,冷傲的驳斥:“众爱卿打着礼法祖制的幌子,却要朕抛弃糟糠之妻?”
李聿一字一句的反问,掷地有声,令人生畏。
“圣上一片痴心感天动地,臣自愧不如,可圣上为一国之君,并非寻常百姓家的丈夫,纳一青楼女子为妃,将会有损皇家颜面,实为不妥。”晋阳公王弘出列直言。
而后,江阳公宋清之与梁武公崔是觉,中山公顾赫亦出列,异口同声:“望陛下慎之!”
“夷氏为朕之妻,曾与朕共患难,即便她后来深陷淤泥,也是因朕而起,朕绝不会弃她于不顾!”李聿说完,冷哼一声,拂袖离去。
大政宫内,只余下满面愁容的朝臣。
唯独武安君闵据,站在那里,唇角拂过一丝得逞的笑意。
圣上自然不会抛弃夷女,但是,他也绝对不会让这样一个人尽可夫的婊子当皇后。
他愿意,满朝文武可不愿意。
没错,那夷女就是一个婊子。
他将她的底细查的一清二楚,在她与圣上分离的八年期间,她做了娼妓,曾被无数男人豢养,其中还当了三年的外室,对方曾是东洲县尉,名为蔡江,偏巧那蔡江因当初东洲战乱逃来大齐,很快便被他寻到了下落。他重金收买蔡江,让蔡江给夷女写了一封旧情难忘的信件,在找个机会送到宫内的夷女手上,以此来引夷女出宫。然而,信还未来得及送,偏巧那晚夷女乔装宫人出宫,被守在宫外的蔡江看见了。蔡江一眼认出了她,并拿过去之事威胁她,要她必须赠他金银,否则就把她那些不堪过往通通抖出来,让她当不成皇贵妃,那夷女假意顺从将蔡江骗至客栈准备毒杀。可她不知,那蔡江早已经受了闵据指使,先一步将她打昏,并且扔到了京师有名的风月楼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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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圣上寻至风月楼,便看见皇贵妃赤身裸体与人同欢,而那些人当中,不乏有朝中官员……”
“哼,什么皇贵妃,不过是一个下贱娼妓,都这样了圣上还护着她!”
“娘娘小点声,当心被人听了去……”
假山另一边,春茵提醒着丽妃裴然。
裴然不以为意:“听见了又如何?夷女在风月楼与多人淫乱,已是人尽皆知的事,民间早已经传的沸沸扬扬,不止本宫说,背地里谁都要啐她一下。圣上也不知怎么想的,不是宠那二夫之女,就是爱那青楼贱妓,本宫这样冰清玉洁的妙人儿,他却看都不看一眼的。”裴然说完,摘了一朵牡丹花捏在手中,将那粉嫩的花瓣一片一片狠狠的掐掉,眸中藏着诸多幽怨。
“娘娘快别说了,今日皇后在玉华宫失言,已被圣上禁足,不止如此,还杖毙了几个乱嚼舌根的世妇,即便心里这样想,也万万不能说出来……”
灼染在假山的另一面听着,缓缓的搅着丝帕,不露声色的离开了。
难怪圣上会去青楼,原来是去救夷女。夷女当然不会自毁名声去那种地方,一定是半路遭人算计。
而算计她的那个人,很可能是武安君闵据。
闵据见圣上迟迟不为闵梓南做主,便暗里报复夷女,让她身败名裂,在无当皇后的可能。
不得不说,这招果然阴毒。
若换做旁人,灼染定会心生怜悯,至于一心要害她的夷女,她无法共情,甚至还夹杂着一丝胜利的喜悦。
她卑鄙吗?
或许是吧。
回春风阁的途中,灼染看见停在蓬莱殿外的帝辇。
灼染敛住心神,走了进去。
李聿一袭龙纹玄袍,背手而立,周身气场凛如寒冬,静暖的春风阁顷刻间降至冰点,让人窒息。
灼染行了礼,便看见李聿那双盛屦赤舄映入她的视线。
抬头时,李聿扇了她一耳光。
灼染捂着有些发木的脸,泪腺崩开,视线模糊了眼眶。
“那日去长安宫,你对染儿说了什么?”
李聿捏着她的下巴,冷冷的质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