灼染话落,左右太监将裴然与尔雅拖了出去。
尔雅失神的看着灼染,却如鲠在喉,到嘴的话又吞了回去。
她想告诉圣上,当初携带毒簪的人是灼染,灼染当初想要行刺他。
可是她不能说。
她若那样说了,就会因为当初做伪证袒护灼染而被牵连其中。
这种伤敌自损的事情她自然不会做。
此时,她恨透了灼染。
那一抹恨被李聿捕捉。
“朕在她身上看不见丝毫亮色,只看见心思歹毒,品性低劣,这就是皇后选的好人儿。”李聿蹙眉,粗粝的指在她掌心摩挲,低柔之语夹杂着几丝冷嘲。
灼染作一副惭愧状:“是臣妾眼光疏浅,识人不清,下次臣妾一定会擦亮双眼,再不让陛下失望。”
说完,温柔大度的一笑,挨近他一分,问他喜欢什么样的女子,下次也好按照他的标准来挑选佳丽。
李聿顿时拉长了脸,起身离座:“朕要去批阅奏章,皇后随意。”
衣裾从灼染视线中拂过,流荡而去。
灼染一福身:“臣妾恭送陛下。”
李聿头也不回的走了,待即将要走出椒房殿时,他放慢脚步,侧身回眸。
察觉到身后无人追来,懊丧失落莫名涌上心头,居然有些希望她像早上那样追过来抱着他。
他很忙,只是忙里抽闲来帮她主持公道,并无儿女情长的心思。
李聿敛目,消去迟疑,去了大政宫。
待他一走,灼染便亲自去观看裴然受刑。
此时,裴然被两个宫人按跪在地上,原本精致的容颜被掌掴的红肿不堪,这一幕,与当初去冷宫命人掌掴灼染重合,甚至比灼染的下场还要惨烈几分。
裴然的嘴角和鼻子涌出血,将那身宝蓝色的华贵宫裳晕染的血迹斑斑,她断断续续的哭着,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灼染冷眼旁观,直到掌掴完毕,裴然狼狈倒在地上。
“本宫心善,不忍将你罪女身份告知圣上,你若安分,本宫会永远替你替裴家保守这个秘密,你若继续针对本宫,本宫会让你死的很惨。”
灼染俯身,捏着裴然的下巴,一字一句的警告。
裴然与夷女一样,总想置她于死地。
跑去冷宫强行给她画押,逼她承认她与阿兄私通,指使惜薪司的内工侍郎杜槐安制造奉先殿塌陷事故企图让她坠亡,如今又唆使尔雅暗里污害她与阿兄,种种一切,使她恨不得将裴然立即除之后快。但是后宫连着前朝,裴然有裴子霁做后盾,她暂时还不能动她,就算她想弄死裴然,只怕李聿也不愿意,即便李聿知道裴然为罪臣之后又如何,他不可能在需要裴子霁时对其实施打压。裴子霁掌管廷尉司,奉命打击贪官污吏,期间查获贪污赃银数以万计,可谓是李聿身边最为得力的能臣。
若要裴然死,裴家需先倒台。
灼染眯眼看着裴然,潋滟之眸布下一片阴沉沉的杀气,扣住她下巴的力道更是加重几分。
裴然眼里涨满恐惧,求生欲驱使着她不得不向灼染妥协。
“皇后娘娘饶命,嫔妾再也不敢了,求娘娘开恩。”
灼染很是满意,松开了她:“你且记着,乖乖回去反省,莫要生事。”
惩戒了这兴风作浪的二人,后宫总算平静了一段时日。
思夷宫那边,皇贵妃夷染每日都是缠绵病榻,时而也会传来她在思夷宫哭闹的消息,灼染为了彰显母仪之风,隔三差五的去探望她,然而每次都被夷染下令挡在寝殿外,渐渐的,灼染也就不去了,加之要操持祭灶宫宴事宜,只偶尔派连翘紫苏过去探望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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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夕前几日,阖宫上下挂满大红色的天灯和万福灯,红色春联张贴在各处,更衬的一片浓喜,目及之处皆是吉祥隆庆。灼染为长意缝制了一件御寒的锦绣飞鹰展翅小斗篷,她亲自送去长安宫为长意穿上,长意穿着小斗篷,开心的偎着灼染,一口一个“长安麻麻”的叫着。灼染还给他做了棉绒绣履,和一个冬帽,穿戴在身,正合适。
瑞枝与福香连连夸赞灼染手艺精巧,长意也跟着笑嘻嘻的说着精巧,灼染将长意抱在怀中,亲了又亲。
瑞枝还告诉灼染,长意每日都要奉命去思夷宫给皇贵妃请安,而每次去,长意都会耷拉着小脑袋很不开心。
“皇贵妃总是要殿下跪在她面前,次次强调她为殿下生母,要殿下起誓,不准再去椒房殿,殿下还那么小,自然不懂何为起誓,更不会掩藏自己的喜恶,便还嘴说他想去椒房殿与与娘娘您待在一处,贵妃顿时不乐意的了,疯了一样拔下头上的金簪子,强迫殿下拿着,让殿下将她刺死,若刺不死,就休想进椒房殿。哎,贵妃如此过激,奴婢实在害怕,于是就禀给圣上,圣上好言哄劝一番她才收敛些许。”
灼染听了瑞枝的话,心疼的抚摸着长意的脸,有些不悦道:“那夷氏如此极端,长意也不必再去请安了。”
好好的孩子,被夷女这样来回折腾,长此以往,怕是生出阴影。
“奴婢老早就不想让殿下去了,可圣命难违,圣上事事都依着贵妃,奴婢哪敢不从?”
灼染将长意抱坐在膝上,道:“陛下那里我自会去说,你们别担心,只管照顾好长意。”
李聿愧对夷女,当然要事事依着。只要不殃及长意,凭他如何纵容娇惯,她才懒得去干涉,可夷女如此疯癫的给长意造成心灵伤害,她绝不容许。
临走时,灼染赏了长安宫宫人新衣与金瓜子金锞子,又另给福香与瑞枝各添了绢花珠钗,二人感激谢恩,依依不舍的恭送灼染离开。
除夕日,使臣和各地郡守都已进京,在百官的随同下入宫朝贺。炮竹踩岁、其乐融融,一片欢庆。
灼染与李聿出同车入同座,在明光宫内宴请外藩使者共度除夕之夜。
鸣鼓击磬,悠扬回荡,盛装的帝后与使臣举杯同饮。
当灼染放下酒樽坐回原位,眼角余光瞥见一个西戎国使臣正盯着她看。
灼染无意扫一眼,只见那人身穿着棕色毛裘胡服,头戴鹰顶金冠,魁梧之姿伏坐于案前,像极了一头乖戾桀骜的雄狮。
他正看着灼染,握着手中的青铜樽,邪鸷而轻浮,还带着些许狂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