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宫,甘露殿。
甘露殿为皇帝读书之所,内有藏书数万册,一排排书架一眼望去,都看不到尽头。
在甘露殿正后方,有着一张涂有朱漆,雕刻着祥云图案的紫檀书案。
书案后,大唐皇帝李世民正坐于此。
李世民身着龙袍,浑身充满着不怒自威的帝王之气,他坐在书案后,看着书案上的奏疏,眉头只是轻微一蹙,站在一旁侍候的宫女宦官便顿时觉得仿若被泰山压在身上,让他们不由得低头躬身,全身忍不住的颤栗。
站在殿前听候命令的兵部尚书侯君集见状,关忧道:“陛下是在担心越王殿下?”
李世民放下毛笔,揉了揉额头,缓缓道:“昨晚皇后以泪洗面,一夜未睡,朕也未曾合眼。”
侯君集膀大腰圆,耿直粗犷的脸庞上露出了然之色,他点着头:“越王乃陛下与皇后最疼爱的皇子,末将能理解陛下与皇后。”
说着,他又道:“不过,昨日越王殿下失踪后,陛下就立即命刑部、大理寺、两县县衙以及金吾卫诸多衙门一起寻找,这数百人找了一日一夜,都没有好消息吗?”
李世民眉宇微蹙,没有说话,站在一旁服侍的宦官连忙轻声道:“这些衙门尚未有任何消息传来。”
“怎会这样?”
侯君集耿直的脸上眉头紧锁,他面露疑惑道:“不应该这样吧,刚刚来见陛下之前,我还听说李尚书专门和一个死囚见了面,还特地把这个死囚带出大牢,带到了刑部衙门他的办公房内,关起门来有说有笑,我听闻此事,还以为李尚书已经有了越王殿下的好消息,这才有这般闲心,去做这事。”
听到侯君集这话,一旁的宦官不知想到了什么,脸色不由微变。
他连忙紧张的看向李世民。
只见李世民本就深不可测的脸庞上,更加幽深起来。
“你说,李道宗没有全心全意去寻找青雀,反而和一个死囚浪费时间?”李世民声音响起。
令人心悸的压迫感,随着这句话的出现,顿时让殿内所有人呼吸一滞,冷汗直流。
侯君集也感受到了气氛的变化,连忙躬身道:“臣也只是听了一嘴,说李尚书去了死牢,见了一个死囚,与那个死囚在牢内就交流了好一会儿,之后李尚书似乎觉得不过瘾,又将这个死囚带出死牢,带到了他的办公房内……”
说到这,侯君集连忙为李道宗解释了一句:“许是李尚书此举,也是为了寻找越王殿下,未必是没有将陛下的事放在心上。”
他这解释不说还好,一说出来,更是让李世民没有表情的脸上愈加冷冽了起来。
李世民深深看了侯君集一眼,他识人无数,没有人能在他眼皮底下弄耍心思。
他知道,侯君集与李道宗有过冲突,两人之间关系并不是特别和煦,所以侯君集的随口一说,未必就真的是随口一说。
但他更知道,侯君集不敢在这种事情上对自己说谎,纵使侯君集有其他心思,但李道宗所行所为,绝对不会有错。
所以,在自己最宠爱的儿子生死未卜时,在自己都一夜没有合眼时,在其他人都殚精竭虑日夜不停的拼命寻找时,李道宗为了一个死囚浪费时间,还把这个死囚不合规矩的带到了刑部衙门,甚至关起门来有说有笑……李道宗当真如侯君集所言,没有把自己的事放在心上吗?
李世民目光幽深,内心已有不悦,但他也了解李道宗,知道李道宗的性子,李道宗虽然有着武夫的种种缺点,暴躁易怒,粗鲁少静气,可对自己还是忠心耿耿的,所以即便心中再恼,也还是会担心自己冤枉了李道宗。
他看向侯君集,按捺住情绪,询问道:“李道宗见的这个死囚,什么身份?”
侯君集忙道:“末将听说,是半月前,一个因‘杀良冒功’被幸存者举报,最终被判处斩首的校尉。”
半月前,杀良冒功,无能武夫……与青雀失踪,哪有任何关系?
李世民知道,李泰失踪,是因碰到了鬼面判官作案,被波及掳走的,而鬼面判官连续作案已近两月,所以这个案子,绝不可能与半个月前因杀良冒功被抓的武夫有任何关系。
“果真如侯君集所说……”
李世民闭上了双眼,那平静的面庞下,正酝酿着无比恐怖的风暴。
一旁的宫女和宦官,此时已经脸色煞白,帝王之怒,哪是他们能承受的。
别说他们了,即便是趁机说李道宗坏话的侯君集,都感到压力巨大,额头不由冒出冷汗。
但虽然冷汗直流,他心中却是十分高兴,因为陛下越震怒,李道宗就越惨。
“哼!让你与我抢功!”侯君集心中冷笑。
整座甘露殿,寂静无声,落针可闻。
“陛下……”
而就在这时,殿门忽然被打开,守在门外的侍卫快步走进,道:“刑部尚书李道宗求见。”
听到侍卫的话,战战兢兢的宫女宦官不由一愣,侯君集也是眸中精芒陡然一闪。
“还真是说曹操,曹操到,看你怎么面对陛下的怒火!”侯君集连忙将头低的更深,以免被陛下看到他的表情。
李世民却根本没有看他,在听到侍卫的话后,他就陡然眯起了眼睛,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中,闪烁着危险的光芒。
“让他进来。”没有任何起伏的声音响起。
侍卫自然不敢迟疑。
没多久,穿着官袍的李道宗便大步走进了大殿之内。
李道宗没想到侯君集也在这里,他皱了下眉,然后直接来到侯君集身旁,向李世民行礼,朗声开口:“陛下。”
李世民看着李道宗,开门见山,直接开口:“李道宗,朕听说你去大牢,找了个死囚?”
侯君集一听,心中一喜,连忙侧耳倾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