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跌坐在榻上,鲜艳的红裙萎靡垂落,迷茫,失魂,又透着一股狠决。
涂着红蔻的指甲轻捂着眼。
外面的风穿过窗户飘进来几分丝凉意,她的黑发微微起伏着,乔厌蹲下身重新将碎片捡起。
半晌,听见她沙哑的声音。
“乔厌,替我除掉这个孩子。”
乔厌动作一顿,眸中一闪而过的光芒,他刻意放柔声音,“娘娘,无论如何我都会帮你。”
风吹得更大,似有若无的呜咽。
乔厌帮她的办法——意外滑胎。
那一日天高气爽,大皇子误撞了贵妃,贵妃从阶梯上摔下去,虽然身边小太监及时垫底,可贵妃怀中的孩子,却当场小产。
皇帝亲眼所见,目眦欲裂,当场便对大皇子放狠话。
大皇子算是彻底完了。
除了那帮贵妃垫底的小太监,在场的人都受到皇帝责罚。
贵妃如愿以偿失去孩子,得到帝王加倍宠爱。
而乔厌,同样如愿以偿。
黑夜里,乔厌刚洗完澡,发尾还带着湿气,他侧身躺在床上,指尖缠绕着的丝带如同带着温度般,让他在黑夜里感受到一丝 温暖。
小小啊,哥哥要做一个坏人了。
乔厌闭了眼。
春去秋又来,雪覆了一年又一年。宫中骸骨养红了后院的花,宫中人换了一批又一批。
第十个白雪皑皑的冬季,红色宫墙在这银装素裹中宛如一个清冷坚韧的女人。
“老祖宗,我儿之事还望祖宗照拂一二,这些都是给祖宗的见面礼。”中年男人一身藏青色官服,背弯的极低,语气讨好。
被叫做老祖宗的男人,站在一簇盛开的红梅后,看不清面容,只有一双精致宛如玉雕似的手指捏着一枝梅,轻轻揉捏着,似带着几分柔意,白与红的极致碰撞,赏心悦目。
那男人低着头,刚好瞧见他鲜艳到几乎糜烂的暗红色衣角,踩在清白的雪上,像是某种漫不经心的践踏。
他呼吸一紧,腰身越发低下。
这位老祖宗是个很了不得的人物,十年时间,无人不知,无人不惧。
如今这天下,到底是李氏的天下还是这位祖宗的天下,谁也说不明白。
男人心中发苦。
久久未有人说话,只听见折枝声,在男人耳中一点点放大。
男人身体微颤,腿一弯,竟直接跪下。
地上积了好大一滩雪,他这一跪,实打实地落在雪里,顷刻间,一阵刺骨的寒意便透过衣裳直达膝盖。
男人一咬牙,直直地磕了个头。
他膝下子嗣本就稀少,如今这位还是自己的嫡子,无论如何,一定要保下来。
“求老祖宗开恩。”
“咱家不过一个太监,如何开的了你的恩。”
轻轻柔柔的声音不紧不慢地响起,他嗓音天生是偏凉,可语气却又像是带着无限情意,甜丝丝的,让人甘愿溺死在这声音中。
男人连忙又磕了几个头,只顾颤着声道:“求祖宗开恩,求祖宗开恩。”
被叫做祖宗的人折了一枝梅,慢慢地从梅花后移向前,那张比梅花更盛几分的面容露出来,眉眼艳丽夺目,薄唇红艳如舔了血般,一身红衣,胸膛绣着张狂的蟒。
和那簇红梅,白雪相衬下,如同一张上好的雪景美人图。
乔厌将那枝梅揉于两指间,花瓣被揉捻出了汁水,染红了那如玉似的指腹。
他低眸随意瞧了一眼,撒开手,那被揉烂的花叶就飘扬着无声无息地落在地上,很快就被白雪埋在下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