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遗第一次真正与人刀剑相向,也是在刘大勇之后第二次真正的杀心大起。
原来真正的杀心,是没有任何思考的。
为了杀而杀,无所谓第几次,只要眼前人死了就好。
李遗眼神冷漠,对面的军士也不是未经沙场。
对峙片刻,这军士就发现了异常,眼前的少年杀意十足,攻守之势却根本没有章法。
换句话说,这少年根本就不会搏杀之术,顶多是在街头打过架,那完全就是拼着挨上几记也要让对手吃亏的架势。
念及此处,军士心中大定,身旁同伴还在不住哀嚎,让他完全将生擒回军的念头抛诸脑后,欲要主动攻击,解决掉对方。
再次来到生死绝境的李遗没有太多嘈杂的想法,经历的生死时刻多了,他反而有了经验。
闯过去,再多的想法都可以慢慢想,闯不过去,就算把世界上所有的事都思量一遍又有何用。
他回忆着穆云垂在独山中,在沂陵城街头的战斗场面,眼下现学招式再加以运用有些太高看也太难为自己,他希望能从回忆中找到穆云垂保命的诀窍。
可惜,对手不予多余的时间,军士后脚重重一踏,一跃而起向下重重劈砍。
李遗下意识想要横刀格挡,却在电光火石间顿感不妥。
莫说自己当前的虚弱状态,纵然是没有伤病的时候,凭瘦弱的自己也难以抵挡如此势大力沉的一击。
李遗顺地就势一滚躲开此击,那军士一刀狠狠劈在马身,刀竟卡在了骨缝当中。
李遗在地连滚带爬就势向军士身后的那名同伴袭去。
未等二人反应过来,李遗毫不犹豫的一刀已经刺进了只顾着捂鼻满地打滚那人的腹部。
腹部的疼痛让那人终于从鼻尖的疼痛中解脱出来,不可置信地盯着几乎钻进他怀里的少年,李遗仰头冲他狞笑一下,转动了手中的刀柄。
黏腻的鲜血没过了刀格,淹没了刀柄,李遗闻到了血腥味,军士腹中的温热血腥气扑面而来,这是从来没有过的感受,李遗不能适应,居然也没有畏惧。
杀人了,这是李遗第一次真正的动手杀人。
没有想象中的心悸,也没有慌乱,似乎和劈开一颗柴一样稀松平常。
许是见过的死人多了,当自己第一次把活人变成死人的时候,李遗竟然是如此的平静。
他用力握住滑腻的刀把,生生抽刀出来,掰开这军士临死前扼住自己肩头的手指,脱身面向身后那终于将刀拔了出来的另一名军士。
事已至此,无需多言,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李遗伸手从身上扯下外衣,擦去刀柄上的血迹,完全做好了以命搏命的准备。
这回合李遗率先动了起来,那军士不甘被动迎面冲撞而来,身子单薄的李遗终究是吃了经验不足的亏。
方才偷袭斩杀敌手的庆幸一下子荡然无存,心下暗自警告自己不能再与对手硬碰硬。
回顾穆云垂的历次搏杀,短时间内唯一能学到的一点就是,竭力避免自己在战斗中负伤,只有保持战斗力才能等待机会。
以伤换伤,以命搏命,终究有换亏的一天,亏了就没有翻本的机会了。
倒飞在地的李遗顿感五脏六腑都错了位,五脏俱焚。
余光中模模糊糊看到那人提刀倒插而下,李遗再次翻身堪堪躲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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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刀尖杵地,刀刃翻转向李遗横拉出去。
此举逼得李遗只能不停翻滚,根本没有起身的机会。
不宽的官道几个翻转间就到了头,李遗滚落进路边的杂草丛中,又顺着坡势滚开。
军士收刀站起,冷冷注视着十几步外站起身来的李遗,吐了口唾沫道:“运气还挺好。”
李遗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眼看今日不杀掉此人今日是无法脱身了,心中不断盘算着应敌之法。
那军士站在官道旁不下来,李遗也不至于傻到顺坡而上,以下攻上,还是在自己战力不占优势的情况下。
眼见如此,李遗目光瞟向身后,那是一片茂密的林子,林子之后是什么李遗不能得知,但是眼下这似乎是唯二的选择了,唯一自然是冲上去,杀了那人。
两相权衡,李遗自然还是觉得逃生更为可靠。
即使不能逃走,也能将那人吸引下来,总不至于在此僵持着。在这梁国官道上,一旦再有人经过,自己就再无生的可能。
留给李遗的选择不多,留给李遗的时间更少。
李遗冲那军士灿然一笑,转身就跑。
那军士似乎早有预料,一点不惊讶,转身奔向自己的战马,翻身上马跃下官道,待他再次找见那少年的身形时,那少年离那片密密的林子已经不足百步了。
军士收起战刀,从马背上抄起长弓,搭箭便射。
奔跑中的李遗顿觉手中战刀被一股巨力击中,脑子还未能有所反应,战刀已经飞了出去,连整个人都被掀地踉跄几步。
只是这片刻的阻隔,沉重的马蹄声已经到了身后,李遗毫不迟疑地顺势往地下一趴,后背顿感一阵凉风。
随着刺啦一声,李遗后背衣物被战刀撕开了长长的口子。
马上军士折返回来,居高临下,这会反倒不着急痛下杀手了。
李遗余光找不到战刀,遍地的杂草和落叶将其掩盖的无踪无影。
军士颇有些猫抓老鼠的兴致:“继续跑啊。”
李遗此时完全没了口舌之争的兴趣,默不作声地仰视着得意洋洋的对手。
那骑士道:“不论偷马还是袭军,都够你死上几百回了。这样也好,算是你给自己挑的葬身地。哈哈哈哈。”
李遗自然不会坐以待毙,就此认命,他之所以默然以对就是为了在如此近的距离内,赌一个机会。
一个军士动手必杀前自己反杀的机会。
就在军士哈哈大笑的瞬间,李遗左臂轻抬,右手轻拍,一支袖箭无声飞出,从军士口腔进,后脑出。
跋扈的笑声应声而止,充斥着不解与惊讶的眼睛伴随着身体坠落马下而彻底闭上。
袖箭是李遗那晚从小屋中唯一来得及带走的东西,本是纪竹王筴中的不知哪一位留给他作礼物的,因此箭簇仅此一支。不想再次将自己从死亡的边缘拉了回来。
确认那人彻底没了生的气息,李遗浑身的气力也被抽干一般,瞬间瘫倒。
只是刚刚松懈下来的神经又瞬间紧绷起来。
自己还来不及收拾残局逃离现场,官道上已经有了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