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的人太多,不仅把舞池一圈的座位都坐满了,后来连一大半的舞池也都站了人,都没有什么地方跳舞了,有什么关系,反正他们本来就不是来跳舞的,而是来看谭淑珍的。
谭淑珍上了台,就几乎下不来,谭淑珍刚一下去,换了沈琳琳上来,没想到下面就有人不断地嘘她,喝倒彩,沈琳琳站在台上都快哭了,乐手们也看着一边的施老师,不知所措,这是要不要起前奏啊?
嘘声还是不停,施老师上台,搂着沈琳琳下来,让谭淑珍重新上去,谭淑珍看着沈琳琳,觉得很不好意思,但乐手们已经奏响了《在希望的田野上》的前奏,谭淑珍不得不上台了。
第二天,沈琳琳气得没有再来,她在家里生着闷气,心里其实还有一点摆谱的意思,想着施老师派人来叫自己,哼,我才不会你一来叫就去,起码要来叫三次,好吧好吧,我才会不情不愿地去,看在大家都这么熟的份上。
但竟然到了晚上十一点,还没有一个人来叫自己,沈琳琳气炸了,把一把塑料梳子的齿都掰断了好几根。
生气归生气,但睡不着觉是肯定的,到了十二点多钟,她想,会不会是因为自己没去,歌舞厅今天根本就没有人啊,没有人,施老师当然就不会让人来叫自己。
沈琳琳忍不住从家里出来,朝文化馆走去,快走到文化馆时,看到一大波的人从上面下来,歌舞厅刚刚散场,根本就不是没有人来,而是来了沈琳琳从没见过的那么多人。
沈琳琳赶紧闪到马路边的一棵树后面,她怕有人认出她。
人都散了之后,沈琳琳又等了一会,远远地看到施老师和艺术团的人下楼,大家众星拱月般地围着那个谭淑珍,要是心可以拿出来检查,沈琳琳的心,这时候不仅长满了刺,还一根根地朝外戳着。
他们走出门后,朝和沈琳琳相反的方向走去,沈琳琳知道这是,要去吃宵夜了。
艺术团的人每天来参加演出,纯粹是出于自己的爱好,没有收入,所有的门票和饮料收入,都是用来支持永城群众文化事业的,但生意好的时候,施老师觉得过意不去,会请他们宵夜。
看样子今天的生意就不错。
施老师带着他们,走过了常去的那家馄饨和饺子摊,没有坐下来吃馄饨饺子,而是继续朝前走,一直走到了区小学的门口,施老师让老板把两张桌子并作一张,请大家就坐。
沈琳琳一直远远地跟着,那一根根往外面戳着的刺,把她自己都戳痛了,她看到他们兴高采烈,就好像从来也没有过她这么一个人似的,他们一个个地都端起杯子敬谭淑珍,谭淑珍没有喝酒,而是拿着一罐的椰子汁,笑意盈盈地和他们一个个碰,看上去兴致也很高。
最让沈琳琳生气的是,那个每天缠着自己的,吹萨克斯的一点乌,也不停地端起杯子,敬谭淑珍,一副巴结和讨好的样子,好像沈琳琳现在不在,他更高兴。
哼,你看我以后还理不理你!沈琳琳把那一根根的刺,都戳向了一点乌,要把他下巴上的那个黑色的痦子都戳破,戳他一脸的血。
沈琳琳在家里待了三天,待得人也憔悴了,她妈妈都看出来了,吃晚饭的时候,妈妈问道,你这两天,怎么不去演出了?
不舒服。沈琳琳没好气地哼了一句。
妈妈赶紧伸手来摸她的额头,沈琳琳躲开了。
沈琳琳坐在自己的房间里,生着闷气,她拉开抽屉,拿出那把已经残缺不全的塑料梳子,继续来回来回地折着上面的齿,终于把最后的一根齿折断,沈琳琳也没有了主意,她想哭,又哭不出来,看看桌上的闹钟,已经六点半了,她实在是忍不住,还是站了起来。
沈琳琳走下了楼,身不由己地朝文化馆方向走去,她是实在喜欢唱歌啊。
虽然跟着施老师学了三年,施老师也年年都推荐她,去参加杭城市群艺馆举办的“三江歌手大奖赛”,拿了三次人人有份的优秀奖,没有更好的名次,但她还是喜欢唱歌,一天不唱就觉得难受,这都三天了。
沈琳琳怀着巨大的屈辱,一步步地从楼梯走上去,走进了歌舞厅,施老师看到了她,好像什么也没有发生似的,她想了想,和谭淑珍说,今天让琳琳先上,你后上。
谭淑珍说好。
谭淑珍走过来,好像很熟似的,看着沈琳琳说:“你这两天怎么没来?是不是病了?”
沈琳琳赶紧嗯嗯地点头。
一整个晚上,谭淑珍是唯一一个关心她,这两天为什么没来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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